“倒不是多好奇。”高志远本想把遇到神秘老和尚，又留下藏尾诗，以及去神经病医院接人的过程说出来。

但突然就觉得苏梅红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味道，又把话咽了下去。

苏梅红好像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她没有追问，只是黯然说道：“冯大志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可悲啊！”

高志远叹息道：“一个平常人，谁会想那么多呢，有时候，不知不觉中就上贼船了。”

苏梅红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真的是身不由己，即使你确立了坐标，确定了方向，也难免会无端生出风浪，把你的理想，你的梦吹得四分五裂，无影无踪的。”

高志远回头打量着她，说：“怎么感觉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那还是原来的那个朴实端庄的女人啊，简直就是一个诗人，一个哲学家，不对，更像是一个指点迷津的活菩萨。”

“得了，你就别吹捧我了。可别说，突然觉得，你身上变化最大的就是嘴巴，比从前能说会道多了。”

“从前？多远的从前？”

“算不得遥远，也就如同隔夜吧。”

高志远越发听不懂了，茫然摇了摇头。

“别想多了，该来的早晚会来，该走的迟早要走，这就是法理，也是天意，谁也阻挡不了。”

“我说苏梅红同志，你的话，听上去真的很深奥，很有一些……一些禅言佛语的意思。”

苏梅红微微颔首，双目痴痴，说：“是吧？那就好，说明我还是有佛缘的，也许迟早有那么一天，我真的就会选择遁入空门了。”

“真的？”

“真的！”

高志远玩笑着说：“那好啊，等我心中有了解不开的疙瘩，就去寺庙里找你，在青灯之下，佛影之前，与你促膝相谈，但也别有一份意境。”

“是有意境，但更多的是心境，你说呢？”

“对啊，其实人就是活在心境之下，其他都无所谓，归根结底，都是零，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梅红白皙的脸庞上终于又绽出了笑容，说：“你这不是挺看得开嘛，别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琐事烦心了。”

高志远突然就嘿嘿笑了起来。

苏梅红问他：“你傻笑什么？”

高志远说：“我在想，假如你真的遁入空门，那就再也找不到凡俗情爱的美妙了。”

“打住，打住吧，你可别满口乱喷，沾污了佛光的圣明。”

见苏梅红满脸认真，高志远也不好再随意造次，说了声：“对不起，罪过……罪过……”

苏梅红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肃，只要你心中有佛，那就够了，一定意义上，人即佛，佛即人。”

高志远摇摇头，说：“这也太深奥了，一时半会儿真的理解不了，放在心里，慢慢品味吧。”

一时没了话说，高志远本想主动提出该送她回家了，不料，苏梅红又开口说话了。

她往高志远身边靠了靠，问他：“你是不是累了？”

高志远晃了晃脑袋，没说累，也没说不累。

苏梅红：“其实，今天我说找你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给你商量，不……不……准确地说，不是商量，而是求你。”

高志远心里一阵悸动，怔怔打量着她，“你说吧，啥事儿？”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怎么说呢，也可以说算是蓄意已久了，我想成全一个人，不……不……准确地说，我想成全两个人。”苏梅红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高志远，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高志远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揪得又痛又痒，就说：“你别再绕来绕去了好不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好吧，那我告诉我你。”苏梅红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想成全孙超圣的一段新恋情。”

“什么？”高志远愣住了，“你是说……”

苏梅红问：“你觉得小董那个姑娘怎么样？”

“你说董小宛？”高志远下巴都快挂不住了，一个劲地往下掉。

苏梅红点点头，说是。

停了片刻，高志远问：“你是说孙超圣跟董小宛真的好上了？”

苏梅红一笑，说：“量你也不知道，因为你太傻，太天真。”

高志远说：“我也听到过有关他们的风言风语，可不知道到了那种地步，觉得顶多也就是玩玩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没有证据，我怎么好随便乱说。再说了……”

“说什么？”

“我们不是也那样了嘛，怎么有脸去说别人。”

苏梅红摇摇头，说：“咱们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老天曾经欠我们的，现在又特地还给咱们了，你知道了吗？”

高志远摇摇头，说：“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上辈子？”

苏梅红叹口气，说：“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很多人都喜欢把这一辈子的罪过说成是上辈子的恶果，无非是寻找借口罢了。”

“不是，咱们俩不一样。”

“你我都是俗人，还有什么不一样啊？做了就是做了，好了就是好了，用不着自我折磨。”

苏梅红攥住了高志远的手，紧紧握着，说：“有些事情，不光现在说不清，以后也不一定说得清。”

高志远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吧，反正一辈子说长很长，说断很短，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没必要太认真，你说是不是？”

苏梅红点点头，说：“这话说得还有点儿到了，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也没有多么好，就跟做了一场梦差不多。”

高志远说：“你今天真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酸溜溜，文绉绉，到底是怎么了？”

苏梅红说：“别扯远了，咱接着说孙超圣跟小董那事吧。”

高志远问：“你说成全他们的意思是？”

苏梅红说：“是的，我想让他们名正言顺地结合了。”

虽然夜色沉沉，却掩饰不住高志远满脸的疑惑，他问：“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结婚，组成家庭？”

苏梅红点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你傻呀？”

“我不傻，心里明白着呢。”

“为什么？”

“我觉得吧，他们或许是有了真感情，有情人终成眷属嘛，也算是合了天意；还有第二层意思，那就是也许能给拉孙超圣一把。”

“拉一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苏梅红说：“有人给他下了套，只要人家一拉绳，就算是他死不了，那就废了，别说前程了，怕是连个饭碗都保不住。”

高志远转过脸，直直盯着她，讷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苏梅红说：“我是个女人，普通的女人啊。”

“不对，你要么是个天仙，要么是个巫婆。”

“也不是神仙，更不是巫婆，我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刚才你不是体验过吗？”苏梅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高志远问她：“你的意思是，那个姓庞的在算计他？”

苏梅红说：“是啊，这点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互相算计。”

高志远问：“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个女人？”

苏梅红说：“是，但不全是。”

高志远说：“你还是把真相告诉我吧，这样猜来猜去的，活活把人给折磨死了。”

苏梅红说：“有些事情吧，看上去是斗争，实际上只是游戏，真要是点破了，那就没了看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志远说：“我真的被你说蒙了。”

苏梅红说：“其实，你是没留意，孙超圣自打调到这边来没少树敌。他这人有股子傲气，目中无人，无形中就得罪了人；还有就是因为女人了，天下的漂亮女人那么多，怎么就单单去挖那个人的墙角呢？他这是活该找死。”

高志远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说：“你这不是在说我吗？”

苏梅红说：“你别硬往自己身上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俩之间的事不一样，你没有必要去多想，更无需自责。”

“有什么不一样？我真的被你搞糊涂了。”

“这会儿我还不能告诉你，一旦告诉你，你的整个世界就会颠覆，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就全乱了。”

“我才乱套了呢。”

苏梅红接着说：“孙超圣还有对自身更为不利的一面，那就是把貌似平静的一池水给搅浑了。”

“你是说刘玉峰截留专项资金那事吧？”

“是啊，那事算是大头。”

高志远说：“其实那事不怪他，是有人私下里举报了，刘玉峰受不了那份压力，才选择跳楼自杀的。”

“你错了，如果孙超圣不调过来，会有人举报吗？”

“你的意思是，孙总他在后面做手脚了？”

苏梅红说：“具体我也说不清，不过我知道他与那事有关，至少在有些眼里，他是主谋，对手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施了金蝉脱壳之计，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你是说刘玉峰是替人背锅了？”

“这个不好明说，你细细一琢磨就知道了。”

高志远叹息着摇了摇头，说：“我真是被你搞糊涂了，你简直就是个万事通，怎么啥事都知道呢？”

苏梅红说：“只是道听途说，你不用多想，再说了，孙超圣不是偶尔也回我那儿嘛，酒后失言，也会或多或少的说一些。”

“对了，你刚才说你打算成全孙超圣跟董小宛，那你呢？”高志远急切地问他。

苏梅红转过脸，盯着他，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我？”高志远心头一紧，说：“这个我……我可能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