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自己在路上走着的，又不是睡觉，怎么会做梦呢？

高志远抬手摸一把脸颊，被溅在上面的露珠还湿漉漉的，有点儿粘手。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天幕上挂着一块纯白色的浮云，正飘飘忽忽朝东南方向飘去。

……

我这是怎么了？

是意识错乱了？

还是真的遇见神仙了？

那的确是金玉山上的疯和尚呀，怎么就突然间出现在这座城市，来到了自己眼前呢？

并且还云山雾罩的说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高志远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棵桃树上的叶片儿，反复品味着疯和尚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

难不成他说的是疯话？

要么就是醉话？

不对，肯定不对！

直觉告诉自己，他的那些话里一定有玄机奥妙，因为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的心弦被拨动了，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轻轻摇了摇小桃树，再拨弄了几下叶片儿，又盯着毛乎乎的青桃子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单位走去。

本想着先去一趟孙超圣的办公室，跟他聊一聊路上遇见疯和尚的事儿，听听他的见解。

但刚迈进办公大楼的门厅，他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何必呢，那不是自找难堪吗？

就算是自己认认真真说出来，人家也未必相信，没准会反过头来把自己当成了疯子。

回到办公室，高志远坐下来，把那几句话抄录在本子上，逐字逐句地分析着，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反反复复念叨着，却一点头绪都没理出来。

他觉得五脏六腑被粗粝的绳索绑着一样，几乎透不过气来，几近窒息的模样。

突然，他脑海中蹦出一个人来——逄红珠！

对呀，何不找她帮自己释疑呢？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平日里跟自己也算得上默契，也许她能够帮自己解开这个心结，破译疯和尚留下的谜底。

想到这儿，他拿出手机，把那几句话用短信发给了逄红珠，没有告诉她前因后果，只是让帮忙破译一下，里面究竟纳罕着什么意义。

逄红珠很快回复过来：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

高志远说：真心求教，我感觉这里面深藏着攸关生死的禅机俚语，解不开的话，我就死定了。

逄红珠说：感觉就是打油诗，也不像有什么深奥的东西。

高志远回道：不，灵魂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说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务必帮我破解一二。

逄红珠说：你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在谈，等谈妥之后，再慢慢研究，抱歉！

这让高志远很失落，他觉得逄红珠这是在有意敷衍自己，连她这么精灵的人都没看出其中的内涵来，那说不定就真是一首好无厘头的打油诗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钻牛角了，一个喝醉酒的疯和尚，他能说出什么妙语箴言呢？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事了，刚刚打开电脑，想接收一下这几天积攒下来的邮件，突然接到了孙超圣打过来的电话，说：“专案组来人了，清查刘玉峰的办公室，你去配合一下吧。”

高志远说：“他办公室还有什么好清查的？打开门让他们查就是了。”

孙超圣说：“你可不能用这样的态度跟他们说话，小心被算计，赶紧去吧，他们已经在刘玉峰办公室门前候着了。”

高志远说声好吧，起身走了出去。

上了二楼，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口，中间围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庞耀宗庞副总。

他怎么又来了？

这种事情，用得着他一个省公司副总亲自出马了？

高志远走过去，问一声庞总好，再朝着其他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庞耀宗一张黑脸拉得老长，气冲冲地说：“高志远你能不能动作利索一点儿，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呢。”

高志远撒谎说：“对不起，庞总，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省公司发邮件，发完就上来了，让您久等了。”

“赶紧了，快点把门打开！”庞耀宗说完，闪到了一边，其他人也都避让开来。

进屋之后，庞耀宗对着一起来的几个人命令道：“你们动手查吧，不要漏过任何可疑的东西，那怕是一张纸片也都要过目一下，找到可疑罪证，交到我这儿过目一下。”

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一双贼眼滴溜溜转着，满屋子扫来瞄去，像是里面设置着神秘机关似的。

高志远不是专案组的人，自然不能插手，只得硬撅撅站在那儿。

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这时候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真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他倒是佩服庞耀宗这个老家伙，精力可真是够旺盛的，都已经接近六十岁的人了，昨晚一夜没合眼，今天又开了一上午的会，下午就带着专案组来了，不但看不出他有半点憔悴，反倒双眼炯炯，精力充沛得很，真搞不懂他神气儿是从哪里来的。

正想着，手机铃响了。

他扫一眼屏幕，见是逄红珠打过来的，没有急着接听，按下了拒接键，小声对着庞耀宗说：“庞总，我出去接个电话。”

庞耀宗正在翻看着有人交给他的一个笔记本，头也没抬，摆摆手说：“这边没你啥事，忙你的去吧。”

高志远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快步走到楼梯口，拿出手机，给逄红珠回拨了过去。

逄红珠上来就问他：“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高志远说：“还说呢，知道我们这边出事了吗？”

逄红珠问：“出啥事了？”

高志远说：“死人了！”

逄红珠一惊，问：“谁啊？谁死了？”

高志远就告诉她，刘玉峰死了。

“我草！”逄红珠粗鲁地骂一声，说，“麻痹滴，好死不如赖活着着，何必呀这是？”

高志远说：“解脱呗。”

“解脱什么？”

“一了百了，还不解脱了吗？”

“为了解脱就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命给丢了，你觉得值吗？”

听上去逄红珠好像对于刘玉峰的死毫不知情，就问她：“你们那边就没有一点消息？对了，李大康呢，他没跟你们说起那事儿？”

逄红珠说自己不在陵坊农场，这几天一直在京城。

高志远问她在京城干什么，她叹口气，说：“那孩子又病了，旧病复发，抑郁得越来越厉害，我刚才就是跟那个老董在谈孩子的事情。”

“实在不行就送医院吧。”

逄红珠说前几天住过几天医院了，还从协和医院请了着名的精神科医生给调治了几天，现在好多了，基本恢复清醒了。

“能根治吗？”

逄红珠说这个难说，慢慢想办法吧，随即她就切入了正题，说：“你不是要我帮忙破解字谜吗？”

“你琢磨出来了？”

“是啊，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今天，或者明天我就回去了，等见了面再说吧。”

“别，我这边急得要命，你还是赶紧告诉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玩个文字游戏吗？”

高志远叹口气，说我遇到了一件蹊跷事，随一五一十把遇见和尚的事情告诉了逄红珠。

逄红珠一听，倒吸一口冷气，说：“你是不是真的产生幻觉了？要么就是在梦里念叨出来那首诗吧？”

高志远说不是，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逄红珠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一句句分析着。

她说前面几句其实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只是些感慨，或者说是铺垫罢了，倒是后面的两句“不如东行八十里，疯人堆里见二马”，好像是在点化你，往东行走八十里地，有个姓冯的呆在疯人堆里，疯人堆是哪儿？那不就是神经病医院吗？

逄红珠如此这般的一分析，高志远茅塞顿开，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呢？这么浅显的字义都没看出来，真该死……真该死！”

“高志远，你一惊一乍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逄红珠问。

高志远就把冯大志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她。

逄红珠听了，说：“你们单位的风水出了问题，死的死，疯的疯，就你平安无事，偏偏脑子又进水了。”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是哪儿不对头，前几天差点发生了命案，多亏处置及时，要不然，后果很惨。”

“到底是怎么回事？”逄红珠好奇了。

高志远叹息一声，说：“一言难尽，以后见面慢慢聊吧，这就跟孙总汇报一下，得赶紧去找人。”

逄红珠问：“你还真相信我的推理了？”

高志远说：“没错，你分析的千真万确。”

逄红珠说那好吧，赶紧去找人吧，挂断了电话。

高志远跑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见孙超圣懒洋洋斜躺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抽烟，急吼吼地说：“孙总，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得向你汇报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查完了？”

“他们还在查，不让我插手。”

“为什么？”

“庞总说我不是专案组的成员，所以……”

“胡扯八蛋！看一下遗物有什么？对了，你刚才说奇怪的事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高志远刚想说什么，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孙超圣喊一声请进，话音还没落地，庞耀宗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封面发黄的笔记本。

孙超圣坐了起来，向庞耀宗打起了招呼，说：“庞总您可真厉害，昨晚一宿没睡，这会儿还这么有精神头儿。我可撑不住了，晕头转向的，要不是你亲自带队，我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庞耀宗坐了下来，把笔记本推到了孙超圣面前，说：“看看吧，这上面全是你的罪证。”

“罪证？”孙超圣脸上有了惊悸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