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马仞山念着同事一场，不想把事做绝，不要赔偿也不要有人被判刑，登报道歉能花几个钱？陈放说得没错，这是变相拒绝。

“高总喜欢莎士比亚的戏剧，《威尼斯商人》没少看吧，我建议你把《三国志》和《孙子兵法》也看看。”马仞山起身打开门，“带上你们的东西，离开我家，既然你们有这个主张，从现在开始，陈放作为我们的律师全权负责与你们的协商，以后请不要再来我家了，这里不欢迎你。”

“别别别，这不是商量吗？商量，马总，您别生气，这是《道歉声明》，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我改好，明天就送报社去。”高鑫把《道歉声明》放在茶几上。

马宝鸿一个箭步，“高叔叔，我爸的意思，陈放叔叔是我们的代表，您这个《道歉声明》得交给他，不能放我家，这不合法律程序。”马宝鸿把纸放水果袋里，“吆！这怎么是张白纸啊？陈放叔叔，你看？”

视频另一头的陈放，“高先生，您这涉嫌欺诈了，刚刚您说把《道歉声明》放下，结果是一张白纸。”

高鑫急得汗流下来，“不好意思，我们出门急，拿错了。”学校催得急，王芳建议弄张白纸放下就走，马家百口莫辩，还给能堵上学校的口。也就是说，不是他们不想道歉，是马家不接受道歉。眼看要成功，突然冒出个程咬金，又落空了，高鑫恨得牙痒痒。

“高鑫，你什么意思？”马仞山厉声问。

“不，马总，我们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没想到《道歉声明》拿错了！”高鑫手抖着，脸一阵白一阵红。

“请走吧。”马仞山叹了口气。

高鑫走后，马仞山与陈放通了电话。

“现在事情尴尬了，他们想效仿《威尼斯商人》，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与高鑫多年同事，虽然都是厂级干部，交集少，了解少，对他的为人更是知之甚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你先别急，按《关于办理利用信息网络实施诽谤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网络传谣的司法解释，‘利用信息网络诽谤他人，同一诽谤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500次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246条第1款规定的“情节严重”，可构成诽谤罪。’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远远大于这数据，如果我们想让高梦瑶承担法律责任，证据已经够了，她父母所作所为说明不想承认错误，是拒不配合的表现。”

“那孩子和宝丹一样大，还是不忍心。”

“你知道高家和任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态度？”

“对法律的认知，你们这个同事是法盲，他们没意识到这不是承认错误的问题，而是触犯法律的问题。他们找的那个律师还支这些烂招，不就是《威尼斯商人》，我们见招拆招。”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让他们接受《连线》的访问，不需要版费，我安排记者采访。”

“不早说，这事弄得很恶心，如果我们花钱买版费，那就是我们花钱买道歉，他们这算盘打的！”

“老马，高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家人以后你都得躲着。你们一个单位，别被下套，你还是单纯，不能只搞技术，有时候，人情世故也是必须的。”陈放提醒马仞山注意工作，是有根据的，从高鑫的态度来开，他们推三阻四，明摆着不想道歉。私下沟通这条路被堵死，很有可能在工作上动手脚。

“知道了，书记约我明天谈话，多少和这事有关系。”马仞山一直在躲着书记的约谈，动用领导管孩子的事儿，这恐怕高鑫最后的招数。马仞山准备了一场秀，既然高鑫敢拿白纸来试探他的底线，就别怪不留情面。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这种事被书记约谈，无非就是影响不好。”陈放见过厂里的书记，看不出喜好，一副稳如泰山的、老佛爷的样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到中年，马仞山早没了少年的尖锐，这些年的职场历练，哪些话能说，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大概有个数。虽然书记和厂长不睦，但两人表面依然是领导搭档，没有明争只有暗斗。

“你就把握一个原则，打太极。”陈放真想替马仞山去打太极，可惜分身乏术。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挂断电话，马仞山靠在沙发上回忆高鑫来这的每个细节。他的那张白纸，是拿错了，还是另有企图？人一旦不诚实，很难再建立信任。

老书记沏了上等的乌龙茶，在会议室等马仞山。

“哎！书记，这么早就来了？我说秘书怎么没找见你。”马仞山推开会议室，满脸堆笑。

“等你啊，你这个劳动模范日理万机。”老书记把茶杯推给马仞山。

“谢谢书记，您还记得我爱喝乌龙茶。”马仞山接过茶杯，闻了下，直点头，“好茶。”

“哈哈，我就知道你懂茶，你们这一批大学生，我最看好你。”书记很高兴，会聊天。

“仞山知道，承蒙书记的抬爱，我所有的成绩都是二位领导的照拂。”马仞山记得曾经听底下人议论，老书记就爱听夸奖的话。

“你们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好啦，小马，别和高鑫怄气了，不就是两个孩子打架吗？能有什么大事？都在一个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狠狠批评了小高，年轻人心浮气躁，不能再这样瞎搞。”不看僧面看佛面，从马仞山的态度能看出来，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老书记！”马仞山突然很委屈，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这是书记始料未及的，“你这，怎么还，这么激动呢！”

“书记，你得给我做主啊，我女儿，女儿……”马仞山泣不成声。

“慢慢说，这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呀！”书记倒吸了一口气，感觉今天这事要砸。

“高鑫的女儿用手机拍了马宝丹，就是我女儿救人时做人工呼吸的照片，然后P图，在网上造谣说我女儿和老师不干不净，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学校以为是别有用心之人，报了警，警察查到传谣者是高总的女儿高梦瑶时，没人想到干这种事的人是个初二女生，你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