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亡，便终结了我的煎熬，从自己的躯壳脱离黑白世俗的困扰。谁是安抚后世极乐的国王，提醒我轮回变幻的下一场。

——博尔赫斯

妈妈的炸喊声，让在二楼学习的马宝丹也跟着心惊肉跳一番，躲在楼梯拐角处静观其变。马宝丹知道高梦瑶父母所为何意，她本无意揪着不放，现在是学校蒙羞，校长和院办要严肃处理这件事。马宝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关系，更何况刘菲菲手机里那张照片，刷新了人类无耻的高度。前几天还免费借高梦瑶看笔记，她不但没有感激，恩将仇报的方式都别出心裁，是谍战片看多了，还是生活太枯燥？

“你怎么躲在这？”马宝鸿伺机退出气氛紧张的客厅，上楼看看妹妹。

“不想见她父母。”马宝丹对高梦瑶又气又恨又可怜，如果小学埋下了恩怨的结，过了这么久也该释怀，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让人如何原谅？

“也是，明天合唱比赛，有信心吗？”明天，马宝鸿的高中也会参加比赛，他希望妹妹的学校能赢，无论是出于对妹妹的鼓励，还是对陈老师工作的肯定，比赛能取得名次是最好的结局。

“有吧。”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已不是马宝丹能掌控。黄教练继任大合唱的指导老师，任婷婷也归队，为了陈老师大家练得更起劲，但是总感觉缺点什么。

“写作业去吧，别管这两人。”马宝鸿非常讨厌高梦瑶的父母，有这时间不如给她找个好律师，凭什么觉得下跪能抚平对别人的伤害，高父骨头软，马家没有治软骨病的药。

“马总，以前有对不起您的地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这事关乎高梦瑶的一生，您可一定要高抬贵手，您说，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是要钱，还是怎么着？”高鑫按照律师的嘱咐，进门前就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老高，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条件？很抱歉，我们是刚刚才知道这事，明天到学校了解下情况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高鑫在长里是个勾心斗角的老手，马仞山大概能猜到高梦瑶是怎样的心机girl。“你们先回家休息，女儿的事别太担心，估计学校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不会进入司法程序。”出于对下属的体贴和领导艺术，马仞山安慰高鑫。

“马总，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家梦瑶，以后我就是您的兵，唯您马首是瞻。”

高鑫依附党高官程诗经和以厂长刘宝库为首的技术派不睦多年，而马仞山是刘宝库一手提拔的总工程师。他专业技术过硬、会多国语言，带领厂子从三线小城的二级国营企业，在改革开放大潮下披荆斩棘，历经90年代的改组减负、千禧年的洗礼，成为名噪一时的、东北纺织业的翘楚。当其他各省市纺织厂纷纷倒闭，这家东北纺织厂靠适时引进国际技术和国外投资，养活着城里五分之一的人口，甚是威武。

“老高，咱们这么多年的同事，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咱们都是国家的兵，不是哪个个人的兵。”高鑫是厂里的人事主管，就爱搞这些派别站队。

“马总说得是，我们回家等您消息。”求人矮三分。高鑫很看不惯这些持才自傲的人，不就是懂点技术、会几门外语，狂妄得好像全世界为你臣服。高梦瑶的确做错了，可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就不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高鑫走后，马仞山并没急着去找女儿，安慰了下妻子，到儿子房间坐了会儿。

“你妹妹的事，你都知道？”马宝鸿只比马宝丹大两岁，身为老大总喜欢在妹妹这找当哥哥的优越感，爱撩闲，也爱做勇士保护妹妹。

“啊！爸没什么大事，您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儿，看着吓人。”马宝鸿若无其事地安慰老爸。

“讲讲经过。”是个小男子汉，懂得报喜不报忧，马仞山满含老父亲的赞许之情。

“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当时的情况，您不是还去了吗？我长话短说啊，马宝丹给陈老师做人工呼吸的照片被别有用心的人曲解、放大，甚至P图捏造事实。当天的情况，现场的人都能证明那是救人，谁能想到见义勇翻转变了味儿。更让人想不到地是幕后黑手是高梦瑶……”说是长话短说，马宝鸿说起话就收不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去接小宝的时候，朋友圈就传疯了。”有一点马宝鸿也没弄明白，那么短的时间，高梦瑶不但拍了照片，还买了微信号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怎么说？我和马宝丹都一脸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盆屎就扣过来了。”马宝鸿就讨厌爸妈这种，一出事就问“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谁敢啊！

“知道了。”马仞山起身去找马宝丹。

在进门之前，马仞山在心里揣摩了几版聊天的方式，都不太满意。正在他纠结的时候，莫莉也上楼了。

“罚站呢？”莫莉做好了饭，准备叫大家吃饭。以往，她站在楼梯口大喊几声，全家人都知道了。今天，当她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想亲自去叫女儿。

“你来干嘛？”马宝丹处在叛逆期，经常和莫莉起冲突；莫莉也跟打个鸡血一样，将铁腕政策贯彻到底，母女俩就像一对欢喜冤家。

“这话问的，吃饭了，我喊她吃饭还不行？”莫莉知道老马对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有意见，可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你们先吃，我和宝丹谈谈，等会再吃饭。”马仞山不容置疑地下着驱客令。

莫莉点点头，“好吧。”

马宝丹听见父母在门口嘀嘀咕咕，索性开门让他们进来。“爸，怎么了？”

“没什么，在干嘛呢？”马仞山没话找话。

“学习呗！”马宝丹不想聊高梦瑶的事儿，但老爸肯定为了这事过来的。

“刚刚，高梦瑶父母来了。”

“哦！”

“你和高梦瑶小时候是好朋友，什么时候闹掰了？”马仞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爸，您日理万机还关系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与马宝丹的聊天，开始于高梦瑶的父母，结束于舞团的比赛。马仞山秒懂女儿设立的心里防线，伤害已造成，需要时间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