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云继生伸手去将孟氏拉到身边，含泪将那沓供词放到她手中，“您先看看吧！”

孟氏见云格不理她，儿子也对她冷冷淡淡的，疑惑地捧起手中的东西读起来……眼眸越睁越大，孟氏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在读到一半的时候，孟氏早已受不了，一扔这些供词，立马跪扑在云格脚边，犹如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哭诉道：“老爷啊，妾身一向胆小您是知道的啊，妾身如何敢做这样的事，况且妾身都甘愿在佛祖面前以十年寿数为宏生祈福，妾身如何会害他！”

云格看一眼两个儿子的表情，才垂眸看向脚边的孟氏，“那方才那些事呢？可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空口白牙，呜呜，妾身要被冤死了啊！”

云格还想说些什么，但云宏生已然不想再看到孟氏这番做派，拍了拍手掌，门便吱呀一声，走进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方才的那位扇嬷嬷。

扇嬷嬷跪在云格面前，似乎是云宏生早有吩咐，规矩地回话道：“老奴以死去的先太太名义起誓，若是老爷询问老奴的话，老奴敢有半句假话，就叫老奴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老爷……请问吧！”

云格张了张嘴……诚如云宏生所言，这是官府提供的供词，他若不信，云宏生可将犯人提出来叫他亲自审问；这些账册罗列清晰，他若还对上面的账目疑心，只要一查便知；至于云宏生方才口头叙述的那些……

云格看着面前的扇嬷嬷，他再不敢问出口了。

不是怕孟氏在他心中的形象如何崩塌如何，而是怕，身为孟氏亲子的继生又该怎么办？

云格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云继生，清晰的眸中的晶莹……上次哭，似乎还是继生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得只到他小腿高，小得唤他爹爹的时候都带着甜甜的糯音。

云格不想再查了，已经想好了，同宏生好好商量商量，给他一个交代，亦要保全继生的面子。

兄弟和睦，应是会同意的吧……

只是云格还这般和谐的畅想着，孟氏却是内心慌乱开始暴躁，一手指着扇嬷嬷，尖利的声音怒吼道：“你这个贱婢，当年就挑唆我和姐姐的关系，今日又来污蔑！老爷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都，都是因为当初这贱婢想嫁给妾身的弟弟做妾，妾身没同意，她这是在报复我，呜呜……”

“够了！”一直努力维持平静的云格，终是爆发出这一声怒吼，随即像耗费完浑身的力气一般，有些难以支撑地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老，老爷……”

孟氏怯生生的唤着，云格却不想再同她说话，摆摆手，看了一眼身边的一瞬间变得憔悴的大儿子，哽咽颤抖道：“继生，先将你母亲送回鸣秋堂吧！”

“是，父亲！”云继生拱手一礼，满满的沉重压得他险些直不起腰来，随后满身疲惫地走到孟氏面前，将人扶起来，“娘，走吧！”

“我不走，老爷……”孟氏甩开云继生，又纠缠地扑在云格脚边，“呜呜，老爷我真是冤枉的，妾身与你这几十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竟从未看清！”

云格一言，孟氏便彻底安静下来了，瞳孔剧烈震颤地看着他，像有什么东西在极速地从她手中流逝一般。

云格嗤笑一声，满脸的疲惫，“这些东西你都带走，带着回鸣秋堂，晚上我回鸣秋堂再好好听你解释！你慢慢解释！”

云格指了指地上那零散的一堆供词，还有桌上的一本账册，以及那块带着毒性的陈年点心……

云格将所有人都屏退了，包括云继生云宏生两兄弟，只将扇嬷嬷留在房内，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听她叙述详情……

扇嬷嬷在屋里待的时间也并不长，毕竟云格只问了她两个半问题。

一问关于那块毒点心的事，二问二爷当年落水的事，第三问——秋娘的死是不是同晚娘有关系？

然而第三个问题，扇嬷嬷刚想兴奋地作答，就被云格及时喝止住了，“不用说了，你退下吧！”

扇嬷嬷犹豫着不肯退，想一口气将当年事全说出来，云格已然变了脸色，扇嬷嬷终是不敢拿自己的命赌，只好默默退了出来。

一出屋，扇嬷嬷便直奔向云宏生，“二爷，您为何只向老爷说了毒点心和落水这两件事？老奴明明已经把好多事情都告诉二爷了啊，尤其是太太如何死的……二爷，你怎么就不同老爷讲呢？你知不知道，这次不一击将孟晚娘击垮了，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为太太报仇了啊！”

扇嬷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却是发现云宏生一直都在默默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直发麻，看得她不由得开始心虚，渐渐低垂下头不由自主躲避视线，不敢再发问出声。

云宏生无喜无悲的神色，意味不明的眼神，正常人被他这般注视着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扇嬷嬷本身心里就有鬼！

“扇嬷嬷这次合该放心养老了吧！”

云宏生淡淡的语气，直叫扇嬷嬷浑身发寒，但扇嬷嬷深觉自己使命未完，硬着头皮道：“老奴……二爷，太太死不瞑目，瞧老爷的态度，怕是这次事情仍旧不会要了孟晚娘的命，二爷，您怎么就不想一想太太啊！”

“所以，你是叫爷报仇？”

“难道不该报仇吗？”扇嬷嬷听着他这理所当然的反问，满是不可置信，“二爷，您是太太的孩子，当然要为太太报仇了啊！”

云宏生竟是“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竟是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报仇？报仇？”

“二，二爷！”扇嬷嬷也算见多识广，非常老道的一个人了，但现在被云宏生癫狂的模样，着实吓得不轻。

“那爷敢问扇嬷嬷……”云宏生终于止了笑声，擦去眼角的泪水，“那么为什么当年嬷嬷既知那块点心爷吃不得，你却还是叫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