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府之中的两位，相信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们比我们更清楚皇帝的性格……”

郑国眼底深处有一抹锋利，他心里清楚，李斯的担忧不无道理，相比于他与李斯这样的山东过来的臣子，冯去疾等人才是本土世族。

咸阳城中的老秦世族多不胜数，土地改革想要推行，必须要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已经习惯从大秦帝国身上吸血。

在这个时候，只怕是麻烦太多了。

一念至此，郑国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作为治栗内史，执掌治栗内史官署，对于此事首当其冲。

郑国了解自己！

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实干派，对于有些事的想法不够成熟，而李斯确实一个成熟的政客，可以看出问题。

这也是这一次他前往李斯府上拜会的目的，心中念头最后归于平静，郑国朝着李斯，道。

“李斯兄，你觉得我如今该从何处入手？”

这一刻，郑国心下有些犹豫，不由得看向了李斯，他需要有人支持，为他摇旗呐喊。

“从国府入手……”

“嗯。”

微微颔首，郑国笑了笑：“如今，就看国府的那两位，如何选择了……”

……

毕竟，始皇帝让他在国府打开局面之后再接手，这个时候，最该头疼的不是他，也不是治栗内史官署。

而是国府，以及两位丞相。

……

一夜无话，只有微风吹过。

但是在这一夜之间，流言蜚语席卷整个咸阳，这一夜，并不安分。

万家灯火，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大日初升。

万物方才复苏，但是咸阳城中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诡异，一抹肃杀。

“陛下，今早国府之中收到了万言血书，皆是请求朝廷停止土地改革！”王绾神色凝重，眼底深处更有一抹冰冷。

这才一夜时间，消息便已经泄露，经过了这一夜的酝酿，老世族以及各大势力的反扑，必将会更加疯狂。

“反应好快！”

淡然自若，嬴政打量着王绾递上来的万言血书，颇为好笑的看着一旁的冯去疾：“咸阳城中的老秦世族，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还写下这万言血书！”

“不仅消息灵通，更是齐心协力，这说明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人，在布局，在抗争。”

“冯卿，朕说的有错么？”

这一刻，嬴政神色未变，但是光是这样的站着，咸阳宫书房之中就多了一丝肃杀，直指人心。

冯去疾听到每一句话，心下大惊，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了，只是一想到冯小九已经离开了咸阳，心下大定。

“陛下，臣不知！”

冯去疾硬着头皮：“当日朝堂之上，与会群臣不少，每一个人皆有嫌疑！”

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去疾，嬴政转身走到长案之后坐下，清冷的声音传出：“赵高，去查！”

“诺。”

点头答应一声，赵高离开了书房，这个时候，嬴政方才将万言血书点燃，扔进了一侧的碳火之中。

“冯卿，你我君臣数十年，朕自问也没有亏待你，也没有亏欠你冯氏一脉为大秦作出的贡献。”

“你的儿子冯劫位高权重，而你更是大秦双相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到这里，嬴政叹了一口气：“你我君臣一场，冯卿，朕希望明日书房的案头上，看到你致仕的奏章。”

“朕听说，冯劫又生了一个儿子，冯卿操劳一生，为了大秦，为了朕，今后，便颐养天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

这一刻，王绾心头大惊，几乎再瞬间他就清楚，这满城风雨，只怕是有一部分来自于冯去疾。

而始皇帝手中握有罪证！

“陛下下诏，臣不敢不从！”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退下来，是个人都不甘，更何况，他相信始皇帝没有证据，要不然，以始皇帝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宽容。

这一刻，冯去疾还在抗争，心中充满了不忿。

撇了一眼冯去疾，嬴政目光泛冷，他可以给冯去疾机会，让他活下去，但是碰触了他的底线，想要继续立足于朝堂之上，根本不可能。

“冯卿，明日将奏章送来，你的事，朕可以不予计较，只要你配合治栗内史与国府，朕不追究。”

随意杀大臣并不是好事，这个口子嬴政不想随意开，更何况，冯去疾终究对于大秦有功。

而他，也并非薄情之人。

这一刻，嬴政想要给冯去疾一个体面，也想维护国府的威信。

“陛下……”

……

“陛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冯相恪尽职守，从未有丝毫的逾越……”

王绾心中掠过一个念头，最后朝着嬴政，道。

“朕要的是忠诚于朕，忠诚于帝国的臣子，而不是一个怀有二心的丞相！”

嬴政神色冰冷，一字一顿：“王卿，你可知大秦臣子最忌讳什么？”

“……”

这句话，王绾不敢说。

见到始皇帝心意已决，冯去疾声泪俱下：“老臣明日会递上奏章，陛下保重身体，臣为大秦祈福，为陛下祈福……”

“冯卿还是为自己祈福，为冯氏祈福吧！”嬴政第二次对于一个人产生了杀机，而且还是大秦重臣。

大秦丞相不能轻易杀戮，但是罢免丞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是秦法之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

“陛下，冯相……”

看到王绾欲言又止，嬴政面色稍缓：“大秦臣子，特别是三公九卿最忌讳与世族相交。”

“咸阳城中一夜过后风云骤变，这万言血书便是出自冯去疾之手，若不是朕念在往日功劳上，今日便是冯去疾人头落地之时。”

“王卿，冯去疾去后，剩下的事情朕便交给你了，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闻言，王绾连忙，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全力以赴，以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万死不辞。”

看了一眼王绾，嬴政沉吟了片刻，突然一笑：“王卿，明日上个奏章，李斯为右相，取冯去疾而代之。”

“同时以内史郡守毕元担任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