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不大，兴许是北方的雨吧，总归是有些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双方人马的打斗慢慢停了下来，互相警惕着，向着各自的那方退去。

场中，莫约隔了五六丈宽，零零散散摆了上百具尸体，有长恨宫的，也有落花谷的。

一时平息下来的众人，这才察觉到，原来周围的空气，早已弥漫满了这血腥味。只是由于之前忘我的战斗着，故而没有发觉。

这雨，竟是这般无情，冲刷着地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猩红鲜血，那里面，曾有热血、有不甘，都在这冷冷的雨水中，散落在大地，流向四面八方。

谁也来不及悼念，来不及伤心。不管是落花谷这边，还是长恨宫那边。因为，他们都清楚地明白着眼前的情况。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划过他们的脸庞，顺着那下颚轮廓，缓缓滴落。

“你怎么现在才来？”先前君无望不给浮华星好脸色看，现在轮到浮华星不给君无望好脸色看了。

君无望置若罔闻，对着李左佑，神情很是无奈，“没办法，谁叫她当年，曾偷了落花谷的奇药给我那个妹妹，去救一个傻小子呢？

你说这么大的恩情，我君无望又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岂能忘记？”

“怎么了？”杨洁不明白其中具体关节，只好向李左佑问道。

李左佑避而不答，其中隐情，他没有让太多人知道的意思，转而问道：“所以你就助纣为虐？帮着她来对付落花谷？”李左佑指着浮华星，目露寒光。

被李左佑一指，浮华星几乎就要跃起，可一想到刚才君无望根本理她的意思，不由得隐忍了下来。现在，她还不能和君无望闹僵！

“听你的口气……”君无望忽然感叹道，“倒是有几分浩然山那个几个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

李左佑哼了一声，“那几位前辈高人，我自是比不了的，不过此刻就是就事论事罢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是对那几位万人敬仰的仙长不满吗？”君无望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左佑，老实说，他也对李左佑被浩然门通缉一事，好奇得很。

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浩然门竟然要置他于死地，甚至于，还要假借天下正道人士之手。

李左佑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而旁边杨洁又有看过来的意思，李左佑质问道：“你说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那么如此算来，她偷的东西，归根结底还是落花谷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恩情，还是落花谷的吧！”

“啪！”君无望拍了一个巴掌，声音传出，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格外刺耳。

“我是真的承认，以前小看你了！”

听到来自君无望的夸奖，李左佑并没有高兴，反而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还不退去？”

“退？我为什么要退？”君无望仰天长啸，然后盯着落花谷众人道，“正是因为有了她们的阻挠，我那个妹妹，才会因此失去了一条手臂！”

李左佑面色苍白了一分，竟是搭不上话来。

杨洁那时并未在谷中，所以对此事的了解，也是从后来娴乘月的口中了解到的。

可落花谷奇药一事，由于门规戒律，是万万不能暴露在众人耳中的，所以一时间，杨洁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李左佑，你还要站在她们那边吗？”君无望喝道，“你可知，我那妹妹的手因谁而废？她若是活着，希望看到这一局面吗？你不觉得有愧吗？”

那最后一句，李左佑喝得怔住了。

他如一个恶魔，如一个信徒，循循诱惑着，“过来吧，你本该站到我们身边，如今正道也容不下你了，你身后的那群女子，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因为你有她们需要的力量！

还看不开，还看不透吗？你自幼在浩然门长大，可浩然门又给了你什么？你今天的处境，又是拜谁而赐？

在你孤单的时候，是那个身影在你眼前浮现？在你身处黑暗的时候，又是那个身影，撕破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李左佑浑身颤抖着，面露痛苦之色，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吼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只换来了一个动作，一个迈步向前的动作。

“李左佑！”杨洁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君无望的话，竟然对李左佑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和魔力。

“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往日看他也不像是心志不坚定之人，怎的这些话……”杨洁清楚的明白着，要是李左佑倒戈，那么她们胜算的机会，会更加的渺茫。

可无论她如何呐喊，如何质问他与娴乘月的约定，却换来李左佑一个木然的表情，一个迈步向前的动作。

君无望嘴角扬起微笑，尽管用了卑鄙的手段，但他还是赌赢了。他的心底，始终还是念着七湘的。

一旁的浮华星和马松面面相觑，有些没弄明白，君无望这葫芦究竟卖的什么药。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在夜空炸响。

这一瞬间，你会想到什么？是驾驭雷霆的满天神佛，还是，那个，漆黑的夜晚！

十多年前的夜晚！

这一幕场景，霍然涌入李左佑空白的脑海。有什么在轮转，有什么在悄然迸发！

他身子一抖，竟是止住了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君无望愕然，竟是没有想到李左佑会中途醒转。

眼见李左佑停住了脚步，杨洁以及身后的落花谷弟子都是一喜，仿佛此刻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了。

李左佑此刻立足于双方中央，沉声道：“你说的对，也不对，具体什么的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现在，我会履行与她们大师姐的约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君无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尽管周围光亮不强，多是法宝照出来的光芒，但仍能看到他那如霜一般的脸。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她们陪葬吧！”

君无望伸出一手，朝天的一手，在黑暗中，如同噬人的魔爪！

“我有幸，得到一本残破古籍，上面记载一门邪术，天雷转阴雷之法！

此法虽是不全，但经过我日夜摸索，却是知道了一些门道，今日，就拿你们来祭奠吧！”

君无望五指捏成爪状，朝天一抓，如恶鬼出世，顷刻有鲜血从他指心溢出，聚而不散。

雨渐渐地下得大了，可君无望手中的鲜血却越发的凝聚了，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散的意思。不仅如此，那些溢出的鲜血，慢慢化成一个小血球，且不断变大，直到五指间全然没有了间隙。

李左佑握紧了玄黄尺，从它上面传来淡淡的冰凉感，仿佛在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微微回头一看杨洁，只见她轻轻点了头，李左佑顿时有了决断。

玄黄尺上的淡淡血丝亮起，黑色雾气翻腾，李左佑脚下一踏，溅起一片水花，身子却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这速度，比起之前攻击浮华星，更是快了数倍不止。

眼看李左佑冲来，君无望脸色毫无变化，仿佛他早就知道李左佑会来阻止一样。

待到李左佑离君无望一尺之际，他另外一只一直空着的手，突然动了。

很诡异，看着很慢，很轻柔，却又是那么的霸道，那么的快到了极致。

这么大的动作李左佑自然看在了眼里，只是一时间，他想不到破解之法，而且本身这次攻击速度就奇快，身子由于惯性已经无法闪避了，李左佑唯有直直刺了上去。

“啪！”

君无望竟然徒手接住了李左佑的玄黄尺，李左佑心中尽管有了预料，但还是被震撼了一下。他随即身子发力，力量从腰部传到手臂，再传到持有玄黄尺的手上，然后猛然一拔。

如若给予李左佑三个呼吸的时间，定然是能了。

可就在君无望接住玄黄尺的一刹那，他的脚就动了，形如鬼魅，惑人心神。

“咚！”沉闷如鼓声，荡漾在这下着雨的夜色里。一道人影飞了出去，跌落在泥地里。

君无望难得笑了出来，“本来我就对你这叫法宝好奇得紧，既然你诚心送门上来，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李左佑挣扎着站了起来，但见杨洁的身影从身旁掠过，有仙剑横空，带着骇人光芒，照亮一方夜空，冲着君无望头顶劈下。

“当！”一直未曾言语的浮华星出手了。只见她同样使的是仙剑，用以格挡杨洁的攻势。

一击无果，杨洁恨恨看了浮华星一眼，飞退了回来。

李左佑有些慌乱，一直拿在手中的玄黄尺竟然被君无望以大力扣下了，这对他，乃至落花谷，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君无望脸面上传来一抹痛苦之色，众人惊咦。只见他拿着玄黄尺的手，竟是冒出了青烟，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怪异味道，仿佛什么被烧焦了一样。

李左佑干笑一声，想来自己是多虑了。

君无望脸上除了痛苦之色，还闪过大量的怒色，“混账！”他身体竟有股异样的感觉，很难说清，仿佛有什么在流逝。

他下意识看去，只见另外一只手的血球，竟然是干瘪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