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试第二天考得是策论，这是科举考试中的重中之重，科举能不能中榜就看策论写得好不好，一篇好的策论足可以让前两场考试忽略不计。

陈顾源看了看策论的题目，题目的内容是，如何看待朝廷当下的现状。

若是以往，陈顾源定会对当今朝廷歌功颂德一番，什么千秋伟业、万古明君之类的必是少不了的，可今天，陈顾源没有了这个想法，尤其是想到科举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丑事，更是愤慨不已。

此次科举考试，陈顾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算策论写得再好，只怕也是枉然。陈顾源思来想去，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场科举考试，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个过场，总得留下点什么才好，或许不会有人在意，但有些看不惯的事情不写出来，感觉对不起万千寒门学子。

就当是为天下的寒门学子发声吧，就当是为国家社稷、为百姓苍生发声吧。

陈顾源奋笔疾书，将他所看到、所听到的弊端一一罗列，大加指责，忧国忧民之心付诸笔墨中，然后又说出自己的看法，洋洋洒洒，不觉已是一篇万言书。

考场的钟声响起，陈顾源交完考卷，不禁长叹一声，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他还要多写一些，仅是一篇策论远不够表达他对当前现状的不满。

走出考场，孟夜蓝依旧在外面等陈顾源，陈顾源一脸轻松，心中畅快之极，竟第一次主动地拉住了孟夜蓝的手。

孟夜蓝微微一愣，看陈顾源的表情好像是志在必得的样子，她不由地露出了几分喜色。

一旁的烟翠也是喜道：“看姑爷春风得意的样子，这次州试必能中榜，以后姑爷就是举人了。”

陈顾源含笑不语，中不中榜已经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他的内心却是爽快的，自打记事到现在，陈顾源为了考取功名，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处处忍让，从不敢去争什么，只想在隐忍之下有朝一日能考取一个功名，从此不受陈府上下的欺凌。

可偏偏世道弄人，陈顾源一心争取的功名到头来却是南柯一梦，让他万念俱灰，功名无望，今生再无所求，之前的隐忍、示弱此时想来似乎成了一种莫大的屈辱。枉为一世男儿，憋屈了这么久，寒心了这么久，正如孟夜蓝所说他都不像个真男儿了。

陈顾源的骨子里从来都是有血性的，这些年来，他克制、容忍、退让，到头来他又得了什么？陈顾源不想再这么软弱地活下去，他要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真正的男儿。

所以，陈顾源在策论中写下了所有学子不敢写的东西，说出了所有学子不敢说的事情，陈顾源没有去想后果会如何，堂堂男儿就应该有血性、有正义，就应该心怀天下苍生。

“娘子，回去后，你与我一同去大夫人那里把我的那一份股份拿回来。”陈顾源突然说道。

孟夜蓝的烟翠同时一怔，以为是听错了，都是一脸懵圈地看着陈顾源。

“你真是这么想的？不会是一时头脑发热吧，你敢去要吗？”孟夜蓝不确定地问道。

陈顾源扬嘴一笑：“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为何不敢要？”

孟夜蓝一喜：“书呆子，你真的想通了，哈哈哈哈，好，你早就该想通的。”

陈顾源脸上在笑，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走，回去吃饭。”

“嗯，吃完饭，咱们就去大夫人那把股份要回来。”孟夜蓝笑吟吟地说道。

三人正要往陈府走去，却听到丫鬟烟翠轻呼一声：“小姐，姑爷，您们看，那是谁。”

孟夜蓝和陈顾源朝烟翠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春香走进了莫城府衙。

“她到府衙去做什么？”孟夜蓝眉头微锁。

“还用说，去找越老爷呗。”烟翠说道

陈顾源没有出声，自然知道春香到府衙去意味着什么，他表面镇定，心里却一阵难受。

孟夜蓝想了想说：“找越老爷做什么？莫非是有人什么人托大夫人找越老爷帮忙？呵呵，大夫人仗着她兄长的关系伺机敛财，这倒是一条财路，不过赚这种黑心钱早晚会有报应的。”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烟翠呸了一声。

“没影的事别去乱说。”陈顾源边走边说道。

孟夜蓝不服道：“哼，什么叫没影的事？春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目的很明显嘛。”

陈顾源轻叹道：“就算有这种事，我们也管不了，官字两张口，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不好说了，要是这事发生在你身上，我定要管！哦，对了，会不会是大夫人要为难你，这才叫春香来找越老爷。哎呀，书呆子，有可能是大夫人要为难你了，她一定是想借此机会要挟与你，让我交出茂源钱庄和三味豆腐店，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孟夜蓝惊叫一声。

烟翠一听也是捂着嘴巴，惊恐道：“小姐这一说，倒还有些像是真的，若小姐说得是真的，姑爷哪怕考得再好，只要大夫人从中作梗，姑爷就彻底没戏了。”

“对呀，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大夫人一定是在针对你，书呆子，她最近有没有找过你？有没有拿科举的事威胁你？真有此事，我非把陈府闹个底朝天不可！”孟夜蓝又急又气道。

陈顾源脸色微变，他没料到孟夜蓝竟会鬼使神差地想到这一层，他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想像力真是丰富，而且还被猜中了。

“你们别瞎猜好不好？大夫人没……找过我，再说大夫人干嘛要为难我。”陈顾源支支吾吾地说道。

孟夜蓝凑近看了看陈顾源：“大夫人真的没找过你？我怎么感觉你在说谎。”

陈顾源故作镇定：“真的没有，你就别瞎猜了，还是回去吃饭吧。”

之所以陈顾源不想让孟夜蓝知道，就是怕孟夜蓝闹事，此事干系重大，牵扯到整个朝廷，一旦孟夜蓝被卷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民不与官斗，且官官相护，即便是有了证据也是告状无门，陈顾源的功名事小，孟夜蓝若被卷进去事大。

孟夜蓝一看就知道陈顾源在隐瞒她，当下也没揭穿，拍了拍额头说道：“哦，对了，差点忘了，谭掌柜说找我有事，我去一趟茂源钱庄，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一会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