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公主义无反顾地跳入了这万丈红尘，所幸，有人接住她了。

愿她一生，良辰皆暖，风月不冷。

他躺下没多久，院门就又被推开了，一个清脆爽利的女声传入耳朵，“月哥哥，青天白日的，你躺屋顶上喝什么酒？”

顾朝暮。

月且歌翻身而起，宽松的白衣散乱开，胸膛与左肩膀一览无余，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姿态闲适自然，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潇洒与不羁。

顾朝暮微微红了脸，不过她向来大大咧咧，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招呼他道：“月哥哥，你快下来。”

他飞身落在她面前，她脸红扑扑的，带着热气，刚才应该是跑得挺急，只见她满脸兴奋，小声道：“月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阿若……”

“若若在茶楼里令相府二小姐当众起舞，是吗？”

他含笑说道，顾朝暮惊讶地瞪圆了眼，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亏得我一听说就立刻跑来告诉你。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林茵国宴设计林萋的事情也已经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月且歌挑了挑眉，神色意味深长，“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大概猜到是谁做的了。”

“不是阿若吗？”顾朝暮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直到看到她鼓起了腮帮子才不卖关子了，笑着道：“不过几个时辰，就从城东的茶楼传到了城西的顾府，这速度和手段可不是若若能做到的，所以我猜，除了云谒再无他人了。”

“秋世子？”顾朝暮有些纳闷，“可是秋世子看起来光风霁月，清冷淡泊……”

月且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若真的如表面一般，又怎会走到今天的位置。”

大虞战神，秋家云谒君，怎会真的是一尘不染的谪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君臣间的提防算计，在权势间游走，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他只是为了秋家，才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秋珣算计了镇国公，率军回援除歧城，以少敌多大获全胜，至情至性，有勇有谋，至此一战成名，少将军之威传遍大虞土地。而当年，秋云谒何尝不是如此呢，年少成名，风光无限，一身看尽长安花的风发意气。

而现在，似乎在所有人的眼中，更多的是那个清冷自持、淡漠无情的仙人，伫立于渺渺云雾之间，静观着隔岸万丈喧嚣。

他眼底的感慨，顾朝暮似懂非懂，难受地按了按脑袋，“我最烦这么七拐八转的东西了，从前阿若说给我听的我也不懂，我就不明白了，大家活在这个世界上相安无事不好吗，就非得你斗我我斗你，一辈子就表演个斗鸡。”

她话糙理不糙，月且歌笑着握住她按脑袋的手，“你呀，不懂就别勉强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懂这么多做什么，左右无人算计到你头上来。”

“你这话我听懂了，就是说我没什么可供人算计的呗。”顾朝暮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别过脑袋。

月且歌哭笑不得，“没人算计你你倒是不乐意了？”

顾朝暮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没人算计她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遗憾上了？自己没有知言的隐忍，又没有阿若的聪慧，若有人算计早被扒了皮连骨头带肉地吃干抹净了。

自己可真是太幸运了。

这么一想，她又高兴起来，月且歌看着她的脸色从郁闷到苦恼，最后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不由得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拉起她的手，“走，带你出去玩儿。”

比起虞若，这丫头没心没肺得才更像个孩子啊，看着她，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宠溺着她，情不自禁地想看她笑，无忧无虑地笑。

第一次生出了想将一个人珍藏于室、一生相伴的冲动。

街上的传闻很快也传到了公主府，此时虞若正斜靠在栏杆边看书。

安心讲得眉飞色舞，一脸解气的模样，“公主你是不知道，现在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林家姐妹相斗那茬子事儿，您当众羞辱了林二小姐，大家反说您是为人磊落敢爱敢恨呢。要我说，公主算是心慈手软了，您精心筹备的国宴差点毁在林二小姐手上，您也没多计较，她却不领情，合着伙儿来算计您，就这罪，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只羞辱她一顿，算是便宜她了。”

虞若翻了一页书，神色淡淡，“她这回儿名声可算是毁了，再想攀权富贵难于登天，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安心不以为然，嘀咕道：“您就是心软。”

虞若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对了，这事儿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安心想了想，“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您回来没多久，街头巷尾就传遍了。”

“这么快啊。”虞若望着书页沉吟，转眼笑了起来，“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安心好奇道：“是谁啊，我一定好好感谢他不可，如此爽利手段，实在是大快人心。”

虞若笑道：“秋世子。”

“啊，秋世子？”安心惊诧道，“秋世子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帮他救回一双腿，他帮我这一次，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虞若的声音淡淡的，含着笑意，“不过我还是挺意外的，原以为他真要得道升仙了，不想居然还会管凡尘之事。”

这话虽是戏谑，却是真心，虞若是真的没想到，秋云谒会插手她的事情，毕竟他看上去是非常厌恶勾心斗角之事的。

安心笑道：“那秋世子还真是个好人呢，公主，要不你还是喜欢秋世子吧，他生得好看，人又温柔，还会保护你……”

“臭丫头说什么呢，喜欢这事儿可不是能选择的。”她拿起书轻轻敲了敲安心的额头，故意吓她道，“你呀，小心二公子半夜找人割了你的舌头。”

安心吓得立刻捂住嘴巴左右张望了几下，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来，跺着脚朝虞若撒娇，“公主就会吓我，我这话可不敢让二公子听到。”

虞若笑着摇摇头，“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