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若呆了呆，眼睛睁得圆圆的，“你怎么知道的？”

知言瞧见她耳朵微红，掩唇一笑，“原公子以你为威胁，镇国公不为所动，二公子却跳下城楼去救你，如此情意，京城里已是人人皆知了。你若得闲，不妨去茶楼听听，更是有趣得很。”

虞若扶额，叹气道：“少年将军，落难公主，烽火佳人，生死相随，这话本子里的元素倒是齐全。”

知言憋着笑，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还是，自个儿亲自去听听吧。”

尤其是，千万别带上秋珣。

不过后面那句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心里莫名有些恶趣味。

不知道二公子听到那个故事，会作何感想呢，表情想必是非常精彩。

她笑吟吟道：“云世子还是二公子，你可已经想好了？”

虞若道：“我与云哥哥如今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我心里如今可只有我的阿珣一个人。”

她笑起来眼底干干净净似盛着天光一般，明亮得让人心里也敞亮起来。知言看得出她是真心觉得幸福，倒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笑了起来，道：“如此甚好。”

她看得出，那个少年心里也是这么干干净净地盛着若若。

他们，会是一对璧人。

“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毕竟之前他那么对你。”虞若拉着知言的手，小声道。

知言温柔地一笑，“二公子虽桀骜不驯，心性却单纯善良。从前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我并不曾怪他。”

“说到这个，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那么对你？”

知言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你应该也知道的，二公子并不是国公夫人，也就是我姑姑亲生的。当年国公有意立玉姑娘为妾，但你也知道玉姑娘的出身，我姑姑宁死不同意，甚至还百般刁难于她，用尽手段迫害她肚中孩儿。温家是文官清流，御史台联名弹劾国公，纳妾之事只得作罢。

后来玉姑娘生产之日，我姑姑买通产婆企图一尸两命，被国公识破。二公子一出生，国公就把他送往了边关，只希望我姑姑能眼不见心静。时间一长，我姑姑假意放下恩怨，时不时往边关寄些孩童的衣物玩具，二公子偶尔回京城时也和蔼可亲，为他亲自下厨，陪他嬉戏玩闹。京城皆赞誉她宽宏大度。

可谁知，那些都是假象，那些衣物与食物中都含有毒素，长年累月必然毁坏身体根基，这也是在二公子突然大病一场时国公才发现的。他选择了隐瞒，而二公子在我姑姑去世之后，都一直认为我姑姑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虞若听得心里酸涩，“所以，当他知道他心里温柔慈爱的母亲其实时时刻刻都想他死，他崩溃了。”

“其实，我能理解温夫人。”虞若轻声道，“可是，对不起她的是国公与玉姑娘，秋珣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一个满怀孺慕之心的孩子。被最敬爱最信任之人欺骗和抛弃，是最残忍的。”

他生长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似乎世间一切阴暗都与他无关。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身上背负着的是生母的遗弃与养母的怨恨，内心的矛盾与痛苦化作向外的刺，敏感的少年对外部的一切都表现出警惕与排斥。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那样吧。

知言道：“我知道，就算那天没有朝暮，没有你，二公子也不会真的看着我死的。”

虞若转过头，望向远处云雾漫漫，“是啊，他比谁都骄傲，却也比谁都善良。”

秋云谒，真的把阿珣保护得很好，他和虞清诏一样，纵是有千般不是，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兄长。

他和自己其实都是幸运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心相待的家人。

虞若走出山河府时，看见白燃背对着她坐在台阶上，手上把玩着一支茉莉玉簪，他神情温柔而忧伤，大拇指轻抚着细腻温润的茉莉花瓣。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燃一惊，手里的玉簪险些掉在地上，他慌乱地把它揣进怀里，眼神怯怯地看着虞若。

虞若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往山下走去，白燃跟在她身后，忽然听见她开口道：“以后，你多陪我来看看她吧。”

白燃鼻子有些酸。

公主，原来都知道。

回到城里，马车在街道上辘辘驶过，虞若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子，“小白，我们去茶楼。”

被说到现在，她还真的想自个儿亲自去听听，那话本子里究竟讲了些什么东西。

知言那个表情，实在让她很难不多想。

虞若特意戴上幕篱，跟在白燃后面进入茶楼，两人落座后，她掏出几片金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眼睛顿时亮了，“客官有何吩咐？”

虞若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与点心都端上来，还有……”她又掏出几片金叶子，“这些给楼下说书的先生，请他多讲些时下流行的话本子。”

店小二笑道：“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可不就是明熙公主的本子了嘛。”

虞清诏登位后实行自由开放的政策，对民间一些娱乐活动并不加禁止与管束，所以一些讲述宫闱秘闻与达官显贵的话本子常常在茶楼里十分流行。

白燃看了虞若一眼，却见虞若笑着的声音从幕篱下传来，“好，就听明熙公主的本子。”

“好嘞。”店小二手脚麻利地收了金叶子，匆匆跑下楼去与说书先生附耳交谈了几句，很快，茶与点心也都上来了。

虞若捻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称赞道：“味道还不错，小白，你也尝尝。”

楼下突然醒木拍桌，说书先生拖长了调子，朗声道：“上回，我们说到宫中大乱，世子银甲白马恍如天神临世，救公主于刀剑之下，公主彼时年方十岁，至此一见钟情，对世子那是穷追不舍。世子双腿受伤，公主连夜亲自送世子往月中谷，衣不解带，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