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出去许久，方才靠着一座假山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

他喜欢我。

笑意如温软的春光在眼底蔓延，她抬头望着夜空，疏星朗月，光华万千，恰如她心底绽放的漫天烟花。

她伸出手，似要将这一捧水一般的光华捧在掌心。

母亲，他说他喜欢我。

他是对的那个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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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虞若是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的，她半睡半醒地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了？”

婢女答道：“听闻是大长公主来了，已经到府外了。”

“什么？”虞若顿时清醒了，一下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就往屋外跑去。

身后婢女急忙跟上，“公主您小心些，您的伤还没好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但身子到底虚弱，没两步就气喘吁吁，得扶着旁边才缓过来。

婢女扶着她，“公主您慢些，我扶着您，可别牵着伤口了。”

就这样紧赶慢赶总算快到大厅，她尚未进门就听见一记清脆的耳光，不由得扶额，躲在门外，小声对婢女道：“你出去吧，让附近的人都走远些，不许接近这里。”

婢女低眉顺眼地应声，轻轻走了出去。

她知道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不该。

虞若躲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着耳朵。

“秋漱玉，你是疯了吗？簌簌是谁，是我虞国公主，你竟敢任由她落入敌手，甚至枉顾她的性命。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大虞皇室！”虞令月疾言厉色道。

虞令月向来温柔沉静，如雪上明月，虞若第一次见她如此模样，内心酸涩，有几分想落泪。

“当时那样的境地，我不可能为了她置全城百姓于不顾！”

她气极反笑，“对，你秋漱玉向来深明大义，你做什么不对。”

“月儿你别这样。”

他似乎想伸手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别这样？我怎么样了，无理取闹是吗？镇国公，国公大人，你这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这是在夸你啊，我佩服你，我虞令月佩服你！我替虞国百姓，替我们虞氏一族谢谢你！”

秋漱玉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拥入怀中，“月儿，对不起，对不起……”

“别叫我月儿。”虞令月捶打了一会儿，双臂无力地垂下，泪水夺眶而出，“秋漱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害了我，还要害我视如己出的女儿吗？秋漱玉，你没有良心……”

虞若紧紧地捂住嘴巴，满眼震惊之色。

小姑姑，秋叔叔，他们……

秋漱玉抱着哭得浑身颤抖的虞令月，抚摸着她的长发，抬头，眼底也隐隐有些水光。

他能说什么呢，是他负了她，是他害了她一辈子。

他这一生都欠着她。

虞令月哭声渐渐低下来，似是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秋漱玉，狼狈地擦了擦眼泪，侧过头道：“这件事，清诏很生气，被我拦住了，你最好自己给宫里一个交代。你知道的，清诏有多宠爱簌簌。”

清诏对簌簌的宠爱，是相依为命的温暖，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愧疚，也是弥补。

所以她相信，簌簌不会落到和她一样的结局。

那个年轻的帝王，会倾尽所有，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他的掌上明珠面前。

如果她错了，那么她拼上这条命，也会给她的簌簌一个成全。

她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梦。

“我明白，我会给皇上一个交代的。”秋漱玉面色沉重。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谋害皇族，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放心，珣儿不会有事的。”她拉开与他的距离，双眼望着空无处，沉声道，“簌簌喜欢他，清诏再心狠，也不会让簌簌伤心。”

“你说什么？”他一惊。

虞令月自嘲地笑了一声，背对他道：“珣儿也喜欢簌簌。秋漱玉，你说，命运弄人是不是从来不留一丝情面。”

那背影纤细而消瘦，笼着朦胧的天光，说不尽的孤寂与寥落。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站在梨花树下，红色罗衫上落满了皎洁梨花，她一回头，罗衫翩舞，花瓣飘落，宛如乍惊的幻梦。

一面惊鸿，一眼万年。

那时候的她，活泼伶俐，青春貌美，一笑起来眼里似盛满了一季春光，明媚而澄澈，美艳不可方物。

恰如现在的明熙公主。

转眼间，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的故事在悄无声息间慢慢落幕。

“秋漱玉，别再自以为是地安排任何人了，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哈还装什么救世主。”她声音很冷，冷得他脑海里那些温暖浪漫的回忆都结了冰，一点点碎裂。

“秋云谒，秋珣，簌簌，知言，他们都不是你的棋子，你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人生。”

她轻笑了一声，“不得不说，秋漱玉，你们秋家真是一脉相承，你和你爹简直如出一辙。”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我早已放下。但是秋漱玉，如果你伤害到了我的簌簌，我虞令月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说完就拂袖而去，出门的时候目不斜视道：“簌簌，我们走。”

偷听被发现，虞若有些愣住了，却还是乖乖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虞令月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只小心翼翼地瞅着虞令月的神色，喉咙里几句话滚了又滚。

“我跟秋漱玉之间有过一段情，但那时父皇不许，也就断了。”虞令月面色平静无波，似在说些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虞若有些发懵，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又闻得虞令月叹息了一声，忽然停下来扶住她的肩膀。

她直视虞若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簌簌，无论发生什么事，姑姑永远站在你身后，所以，什么都别怕，追寻你的内心，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就像我曾经梦寐以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