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瑟瑟半江红。

“让她进来吧。”虞若轻声道。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近，虞若在秋珣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斜靠着他的肩膀，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淡黄色劲装的少女正迎面而来，她装点简单，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间大方自然，宛如春日里随风飘动的杨柳，给人一种朝气蓬勃、清新明快之感。

见那传闻中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小公主此时正病恹恹地靠在秋珣肩头，而她倾心的少年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早听说他跳下城楼去救她，她心里就有了预感，可如今亲眼见到，却还是不免发堵。

宫城里的公主有什么好，长着一张漂亮的容颜，却一个个心思阴沉性情跋扈，事事得人小心伺候着，不过是依附着权力的菟丝花罢了。她虽然身份容貌比不过这公主，可论起才学骑射，哪一样会输？

她朝向秋珣，自然而然道：“二公子你没事吧？”

虞若似笑非笑，手指扒拉着秋珣的袖子。

这丫头，是在给她下马威啊。当真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儿，性子直爽豪迈，喜欢与不喜欢都懒得掩饰。

不过不好意思，她可不是这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她擅长讨人厌。

她推了推秋珣，“问你呢，你没事吧，秋二公子？”

她咬字极为清晰，尤其是最后四个字，温柔的笑容硬生生让秋珣背后一凉。

“我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就快出去吧，别打扰簌……公主休息。”秋珣有些不耐烦，但碍于虞若还在这儿，只好耐着性子道。

他才不想这个缠人的家伙知道簌簌的名字。

江瑟瑟被他拒绝惯了，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公主这不是醒了嘛，再说了，公主睡了那么久，再不热闹热闹多没劲，你说对吧，公主？”

虞若抬起眸子看她，嘴角扯起轻微的弧度，“江小姐说的是。”

秋珣低声对她道：“你别跟她计较，原州地处偏远，她爹又惯着她，所以不大懂规矩。”

不就是土皇帝当久了，生出的女儿被宠上天，就真当自个儿是公主了。也不是她仗势欺人，便是她受尽宠爱，若是敢藐视长辈欺压宫人，也是要遭到父皇责罚的。

是规矩，也是教养。

不过……

她挑了挑眉，慢悠悠道：“秋二公子真是有情有义啊，这就护上了。”

“我才没有呢，我这不是怕你气着了嘛，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情绪不能波动的。”秋珣忙不迭解释道。

虞若慢条斯理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小肚鸡肠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干嘛老挑我的话，就是欺负我说不过你。”他慌得一把抓住虞若的手，说到最后竟然莫名有点委屈可怜，抓着她的手摇了摇。

小魔王撒娇，这谁受得了。

她霎时心就软了，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你可别哭出来。”

“呸，小爷我流血不流泪，要不是看你受了伤，我才不会让着你呢。”他话说得豪气，语气却还是委委屈屈的，像只倔强又可爱的小狗，一边呲着牙，一边又摇着尾巴。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明明是她鬼门关走了一趟，他却跟气短了半截似的。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江瑟瑟的笑容险些绷不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二公子和公主感情真好啊。”

“那可不，我们两可是过过命的交情。”虞若自然而然地接话，颇为挑衅地看着她。

来讨厌我啊，来讨厌我啊，尽情讨厌我吧！

秋珣顿时面色一紧张，生怕她又要说出他当年“仗义出头”的典故，急忙忙道：“好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

“我若是走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合适，我在这儿，大家一起说话还热闹呢。”

江瑟瑟似乎不管不顾就要赖在这儿了，秋珣显然对她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服了扶额，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退这位姑奶奶。

虞若却是笑了笑，“江小姐说得对，阿珣你先出去吧，有江小姐在这儿陪我就行了。”

秋珣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江瑟瑟推着往外走，“你快走啦，女孩子的话题你听什么听。”

他只得一边被推着走，一边回头向虞若道：“她要欺负你你跟我说啊。”

不过，他在心底道，谁欺负谁还真不一定。

这草原上长大的小姑娘，估计只有被他家簌簌耍着玩的份儿。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江瑟瑟尚未回头，就听得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他是我未来的驸马，还望江小姐自重。”

江瑟瑟霎时被激起了怒气，一转头，插着腰道：“那又怎么样，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能任意妄为。婚姻要的是两情相悦，你这样以权压人是不会幸福的。”

虞若轻笑出声，斜倚着道：“你又怎知我们不是两情相悦？”

江瑟瑟毫不畏惧，“我知道你们京城里的人家门高规矩大，事事都讲究个体统。但是在我们原州，婚姻爱情都是自由的，只要你们没成亲，我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

“说得好。”虞若忍不住为她鼓了鼓掌，“说实话，江小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和魄力。所以，祝你成功。”

她这轻慢的态度让江瑟瑟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看不起我？”

这小姑娘还真是鞭炮似的性格，一点就着，不过快人快语，她倒是挺喜欢的。如果她没有喜欢秋珣，大概会想撮合他们两在一起的吧。

她到底身子虚弱，说了这么久的话，已然有些疲惫，却还是笑着道：“江小姐，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但是我这人也十分看得起自己，所以，我认为我会赢。”

天生的高傲轻慢与目中无人，讨厌的皇室公主。

江瑟瑟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连门都没关。虞若看着门外那耀眼的天光，明艳苍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清寂的阴影，沉默得仿佛一尊雕像。

她想，她知道梅疏在打什么算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