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听到女婢的话音，转过了头来，声音轻柔低沉：“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

“嗯。圣上，早些歇息，身体要紧，主子也定然不希望你劳累伤身。”女婢恭恭敬敬地说着这些话，说完了之后便躺下了地铺上。

女婢怕黑，平日里吐槽夜阑的时候，胆子确实大了点，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吐槽不会引来甚么祸端来。可是怕黑是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夜里，总让人免不了地胡思乱想一通，想得多，会越来越疑神疑鬼。

李帝并没有作声，她合上了自己手中地《九国记》后，便也利索地上了铺，被子里是真的冷。

她不由地把身体蜷缩了起来，侧躺着，像只猫儿一般。

她思绪纷杂，精力憔悴，是真的累了，可久久地却进入不了梦乡。

无奈之下，也只好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的。

——

大姐随同沈梦凝回了家，沈梦凝回绝了薄文星的一片好意，并没有太过铺张浪费。

爹看到了大姐后，眼眶里湿润得很，她不免也湿润得很。

可是，她并没有过多言语。

她的这个爹，肯定心里对她有意见了。

比如说，她为殿后，那沈家算是和刁家有了仇了，不得不竞争一番。

爹是个忠臣，不敢觐见，明哲保身的忠臣，可能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庶出的女儿居然惹上这么一摊事情来，着实让他这个做爹操劳。

本对她就不闻不问，现下里，许是又多了几分嫌弃，罢了。

寻思此处，沈梦凝未免一句话也不吐露，甚至是连头也低了低。

沈参谋见沈梦凝如此，也并未同她言语。

得了空，沈梦凝便转身走了。

水香见沈梦凝这般，着实为沈梦凝太过于操心，说道：“小姐，你又这样。如今呢，你已然是皇后了，这沈家属你最风光，你和老爷，为何不多说几句话？怎么就这么急着走呢？”

沈梦凝听了水香的话后，语道：“香香，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本宫就和他没啥可交流的，况且甚么风光不风光的，恐怕是给他添麻烦了。此次回来，本宫也有本宫要做的事，干嘛要多花费一些时间在这种没有甚么必要的事情上。”

“这……小姐……”水香走得有点儿吃力，没想到小姐说着话，腿上也加了速，“小姐，你难得回来一趟，去见董先生，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沈梦凝听了水香的声音，转头：“你小声点，可不要落下甚么话柄来。”

“是。小姐……”水香这般说着，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非常担惊受怕一样。

董先生是位医师，小姐常言，他是个巫医。

香香呢，虽然不懂小姐说的是什么跟什么，但是呢，香香知道一点，董先生对小姐特别好。

要说他们两怎么认识的，在香香的记忆里。

有一次，小姐爬上了高墙偷偷地翻出了院子里，香香呢由于自身有点手脚不灵活，只得由着小姐一人出去乱闯了，也委实觉得小姐这忒不道德了。

虽然在心里是这么说小姐的，可一点儿也不对小姐有什么情绪，等了好多个时辰，小姐这才回来……

被董先生送回来的。

她询问过小姐一次，这董先生是何人？小姐没有作答，尔后她也便不多问了。

现下里，其实也好生奇怪，小姐莫非是喜欢董先生？所以，这才念念不忘，以至于这次即使回来探亲，也奔着董先生去的？

“香香，你跟上。”沈梦凝这般说着，头也往回看了一眼，看到水香离自己挺远，这也才说上了一句话来，怕到时候水香又气鼓鼓地对她一顿哀嚎。

走哪里，也都要带着这家伙才是。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匾，熟悉的草药味。

董家的小郎君，就看守着这家祖传的草药铺。

沈梦凝抬起自己的脚，跨过了这门槛，看向了柜台处，这家伙果然一日不缺地站店。一身白衣裳，干净得很。

“董师父，本小姐回来了！”沈梦凝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欢快了些许，高高兴兴的情绪蔓延了出来。

董郎君抬头，见沈梦凝，一笑，并未行礼：“你这泼皮儿，还知回来。”

“哈哈，本小姐不回来，恐怕你不止一首凉凉了。”沈梦凝张口就是一句“怼”，心情也愉快得很。

这家伙，脑子有病，不事权贵，潇洒得很。

常年倒贴药材，家产都快被他败光了吧！

因着他这种仗义的行为，沈梦凝自然也是掺了一脚，每个月都送来不少的银两给他，固定的。

起初，这家伙自然也是不肯接受的，但是，好在她沈梦凝邻牙利齿得很，语道“你就当本小姐的爹，想做些好事吧~”，沈梦凝就借口他爹，他爹为官，想做个好官之类的口吻，其实银两什么，也不过是她每个月省吃省用，节省出来的。

毕竟，这种仗义的行为，还得支持，没人支持的话，估计秀林国的人口也递减得快。

“闻你进宫为后，着实吓到了。现下里，看你回来，竟恍惚了。”董郎君这般说着，面容也舒展了开来，是个温暖着的笑。

沈梦凝看到了这个笑之后，也觉得实在是熟悉得很，不免心中也略略被触动了一下下，说道：“本小姐觉得，恐怕这件事，做得还算是有价值。不过，和理想还差得远咯。”

董郎君听了沈梦凝的话后，不免又是笑：“你这一惆怅，惆怅得真令人不知何所言了。”

“你就不说话，也挺好。一开口，就毁你形象，秀林口音太重了，官话说得不靠谱得很。”沈梦凝面对着董郎君，她的这个虚有其名的师父，开口就是一顿絮絮叨叨。

确实，秀林口音，偏嗲。原先这岁月静好下的一翩翩白衣美男子，因着这嗲音，显得确实娘得很，不免让她这个姑娘家家觉得……

有点儿娘气，实在是破坏了这……

“你都嫌弃了好久了，什么时候能不再提了。这能听得懂，就是了，每每都说一下子……”董郎君脾气好，对沈梦凝的例如这样子的嫌弃，都已经形成了很好的抗体了，全然也不觉得有多么扎心了。

沈梦凝笑，水香听了，也是笑。

倏地，董郎君惆怅着：“你笑时爽朗，仰面露齿的样子，成殿后了，许是又要掀起一波热潮了……”

沈梦凝听了这样子的话后，笑意更浓了。

他说的，确实十分有画面感，想想那群家伙见了她这位所谓的殿后以后，岂不是要疯了？

跟董郎君差不多，只要她沈梦凝不动、不言不语时，俨然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然而狡兔又岂是温顺的，这一言一行，自然没有所谓的大家闺秀的娇柔做作，实在是爽气、利落得很。

她其实也十分不理解，那句“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所谓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岂是他人能够定论的？她喜欢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跟女不女，男不男，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你这话说得，像你徒儿这般的女子，难道不好吗？”沈梦凝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师父可能没有这样子的意思，但是她听了师父说出这样子的话来，难免下意思地怼上一怼，怼也是怼得开心了起来。

“好，好，好。人美，心善良，好得很。”董郎君的这番话确实不是搪塞，发自内心地夸上一夸。

沈梦凝的面容在秀林国官家大小姐里头，只能说是一般般，但却有一个特点，沈梦凝笑起来的时候，面容上会有两个小酒窝，酒窝很深，甜得很。

但容貌这件事，本就不该挂齿，心善良，性情好，很是讨喜。尤其那性子里不卑不亢、溢出来的自信感，让人免不了得觉得靠近了她，就像靠近了阳光般暖。

“必须的。”沈梦凝面对着他的吹嘘，她心里是知道的，不过逗她欢喜，但她欣然接受了，“以后，本小姐岂不是要收你个代言费，之类的？”

“甚么？”董郎君听得迷糊。

“没甚么，说着玩。你且等着，本小姐这身份虽然来得让本小姐都觉得出乎意料。不过如此一来，能帮你的事情也就变多了。”沈梦凝这般说着，一点儿也不介意董郎君的这也不懂，那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