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叶知秋听完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个事情，沉吟片刻后，就扭头看向了周鹤，停住脚步：“周大人，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周鹤也停住了脚步，和叶知秋对视，微微有些疑惑：“十九王妃发现什么了？”

“一般来说，做这种事情的小妾，都是提前安插好的棋子。五皇子也不是傻子，他对身边的人肯定也会要求一个身家清白，那么这个小妾是怎么混进去的？而且，一般这种人，都会被背后的人捏住把柄，这样防止反叛。还会在那个人身边，安插好眼线，以防一个盯不住出了意外。”

随着叶知秋一句往下分析，周鹤的眼底，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神采。

而后，叶知秋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可是，问题来了，为什么那个小妾，比眼线还要忠心耿耿呢？还是说，那根本不是她的眼线，而是她害怕这个丫鬟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所以必须灭口？”

周鹤这个时候，竟有了一种拨开云雾，窥见了光明的感觉。

是的，这个小妾，为何这么忠心耿耿？

可是很快周鹤把自己查到了的东西说了：“那小妾就是个普通耕读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我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家里人都在，没有被胁迫，也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妾也没有任何旧情人之类的东西——”看书溂

“那就更奇怪了。”叶知秋低声浅笑：“一个家世清白的，没有任何可能被胁迫的女人，为什么要去害自己的男人？甚至，还要冒着连累家里人的危险……”

谋杀皇帝，这是灭九族的罪过。

除非五皇子成了事儿，没用上这个帕子。那小妾自然不会东窗事发。

可大概率，五皇子是成不了事的。

他就是个被推出来的棋子。背后筹划的人，要用这一次的事情，铲除五皇子，让五皇子彻底远离皇位，以及，利用五皇子，除掉陛下。

那小妾心里应该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的，所以……她为什么要帮幕后的人？

利益？威胁？还是别的？

周鹤蹙着眉头，彻底想不通了。

叶知秋垂下眼眸，盯着地上的地砖，慢慢地往前走去，走了有十来步，她才回过头去，轻声跟周鹤说自己的猜测：“作为女人，我想了想，如果，我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只会有几个原因。”

周鹤情不自禁地就认真倾听，不愿错过一个字。

叶知秋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为了男人。女人是最容易感情用事的。她们为了心爱的男人，总会奋不顾身，做些蠢事。”

“第二，为了孩子，一个女人做了母亲，那她就会变得勇敢且疯狂。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可以做一切的事情。”

“第三，为了仇恨。一个女人，如果有了仇恨，也会容易偏执，不顾一切。”

“这个小妾父母兄弟都在，家世清白，不存在是为了家里人而去做这件事情。而且她这么心甘情愿，很可能是为了报仇，或者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要么，她恨五皇子。要么，她爱那个幕后操纵他的人，甚至甘愿为了他去死。”

叶知秋看住周鹤，目光灼灼：“周大人，我建议你再仔细查一查这个小妾。她肯定有什么秘密，你没有挖出来。比如，她和五皇子是如何认识的。比如，她曾经在跟了五皇子之前，和谁接触过。关系亲近过。甚至，那个人可能地位不高，也可能是女人，但那个人，或许和五皇子，也有关联。”

这么一分析，叶知秋反而觉得，真相其实已经很接近了。

周鹤若有所思。最后将叶知秋送到了陛下寝宫外头时，他深深地看了叶知秋一眼：“十九王妃真是聪明人。”

“不是聪明，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知秋实话实说：“周大人，你不够冷静了。”

但是这种心情，能够理解。

毕竟陛下的情况这样，就像是头上悬着剑。

以周鹤对陛下的忠心来看，周鹤如果能冷静，就怪了。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寝宫。

周鹤没有跟进去，兀自琢磨叶知秋的话。

叶知秋进去后，就发现陛下的情况好了不少。至少一眼看上去，没有了那种垂死的虚弱感。

甚至，还能感觉出来，陛下心情不错。

叶知秋给陛下诊脉，行针，开了药之后，就打算告退的。

但是陛下却叫住了叶知秋，竟然就这么和叶知秋聊起来：“阿元如何了？”

叶知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和陛下仔细的说了说阿元这几天的情况。

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有趣的那些，和吃什么，喝什么之类的。

陛下竟然也真的听得进去。

叶知秋口干舌燥的讲了半天，最终眨巴眨巴眼睛，实在是没话说了，就求饶道：“陛下，您到底有什么话，赶紧明说吧。”

陛下一下子就被逗笑了，看着叶知秋，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倘若，当初六郎娶了你——”

叶知秋一脸惊恐：“陛下，六皇子要是娶了我，我就真成了弃妇了！他就算是您儿子，您也不能这么偏心啊！”

陛下“哈哈”笑出声来：“朕是想说，朕觉得，幸好你没嫁六郎啊。他还真配不上你。”

叶知秋听着这个话里的嫌弃，心里好奇无比：“陛下，六皇子最近不是挺好的？怎么您还嫌弃上了？这不就奇怪了？”

“他若是自己想到的。朕还能欣慰一二。可惜。”陛下笑容淡了下去；“他这样的人，迟早是要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朕如何不嫌弃？虽是朕的儿子，可却没有半点朕的样子！”

叶知秋恍然大悟：原来陛下都知道了啊！这可就尴尬了。

“朕每日看着他们，都觉得累。”陛下垂下眼眸：“反倒是越发想起大郎，想起他们小时候。朕最近在想，是不是朕的过错，才让几个儿子长成了这样？”

他是真这么想。

这么多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可用之才。

竟没有一个像他的。

也不知道是惩罚，还是老天爷开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