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碰撞声随着火花响起，连窗户都随之震动，路明非不禁咋舌，楚子航到底就是楚子航，只要确定了对方是敌人就会毫无保留地攻击，就如狂龙的进击，刀锋所过唯有斩破。

女人勉强挡住了楚子航的双刀，她的手里握着指虎和匕首，她的身体微微下沉，却挡住了楚子航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看来女人拿着的也是炼金武器，而能正面硬刚这样一刀的女人在卡塞尔学院里也屈指可数。

言灵的吟唱声响起，房间里气温下降的速度再次加快，只是一下未动路明非就发现自己的脚掌已经被冻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刻更加炽热的言灵被释放，“君焰”的领域展开，没有释放出实质性的火焰而是施加了高温，冰霜立刻开始融化。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惊异，楚子航的血统之强超乎她的预料，在她看来就算这个孩子血统被强行提纯的再高也不过是在临界血限以下，而她自己却不然......她是死侍，她的血统已经几近龙类，面对楚子航她本应该有着天然的血统压制，但是楚子航的君焰在精确控制下瞬间就化解了她的冰封，本应在血统上的优势竟荡然无存。

但是她没有时间问问题，蜘蛛切的青光斩破夜色而来，她不得不挥舞短匕格挡，巨大的力量将她按在墙上，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灼热的高温，明亮的黄金瞳照亮了房间。

那是楚子航的黄金瞳。

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致命的错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孩子的血统竟然要比她还要强大，她此时哪里是在追捕一个普通的混血种少年，她分明就是在尝试挑衅一头喷火的古龙！

偏偏她的言灵还是冰系的......在血统被压制的情况下可以说毫无作用。

路明非感觉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楚子航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初的那个面瘫师兄了，人狠话不多，手握刀锋之时，所向唯有斩杀。

他也说不清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师兄总是这么个敬业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敬业，包括打架，而这就往往意味着要拼命，在楚子航的字典里没有“无力”两个字，如果发现自己要不行了，那就加一把劲，再加一把劲！天赋不够就燃烧努力，努力还不够就燃烧生命！

只是这样的人往往会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战场的最前端。

也就意味着往往很容易死。

当“君焰”的领域展开，手握来自蛇岐八家的两把斩魔宝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完全不可能是楚子航的对手。

女人的身上被童子切斩开几道口子，溅出黑色的血液。

楚子航暴烈的攻击突然一顿，冷声道：“死侍？”

路明非也是一愣，没想到马克西姆所说的死侍这么快就出现了。

黑色的血液是血统强行提纯的结果，人类的基因和龙族的基因发生冲突，相当在血管里进行剧烈的炼金反应，两种血统的冲突使血液呈现出可乐一样的黑色，那里面涌动的是狂躁的力量，龙血的凶性和毒性被放大，强烈的攻击性会使龙类基因侵略人类基因，使体内的龙血比例越来越高。

而这样深的黑色血液，除了楚子航这种特例以外，就只有死侍才会拥有了。

“是啊，”女人并没有否认，因为没有否认的必要，“所以我们的死活并不重要，我们本就已经死了。”

“死侍也会说人话么？”楚子航求助似的看向路明非，现在的他对于龙族基础知识还是个初入门的小白。

“你被古龙改造过，”路明非看着那个女人，沉声说，“是谁？奥丁？”

“这你就不要问了，问了也不会有结果的。”女人轻声说，“你们怎么会懂得，与龙族相比，我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弃族，弃族的孤独与痛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路明非不懂，他不知道那样应该是什么一种感受，只是听得出女人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漫漫的悲伤，仿佛在炼狱中孤独了几千年，故人都已老去，黑发尽皆苍白。

就像《浪子回头》里说的，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

可是回首再来的时候，当年的人都已经不再，只剩下满头白雪的你孤独地坐在那棵熟悉的树下，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看不到的希望，一等就是几千年。

“为了我们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天，我们也不吝死亡。”女人缓缓抬起头，黄金瞳耀眼，甚至盖过了楚子航的光芒。

她的血脉再度觉醒，禁锢在血脉上的枷锁被她自行打开，鳞片和骨突在她的身体上出现，膝关节逆折，她也开启了“爆血”！

路明非忽略了一件事情，对于混血种来说尚可以爆血，那么对于本就已经堕落的死侍，爆血更是他们天赋的威能。

“封神之路本应该是被禁止的啊......”女人自言自语，“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人要为之而死。”

“你这话听起来像个革命党。”路明非习惯性地吐出一句烂话，实际上他现在精神紧绷，正在想找出一个顺利脱身的办法。

第三十章 黑暗之心

“是啊，我们就是革命党。”女人的嘴角裂开，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为了我们的未来，我甘愿去死，敢挡在我们面前的，都会让我们和他拼命。”

下一刻，龙化的女人身形暴起，速度之快在黑暗中几乎无法看清，楚子航只来得及双刀交叠于胸口抵挡，那股巨大的怪力狠狠捶在刀面上，把楚子航捶得倒退几步。

但是楚子航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君焰在刀锋上燎过，双刀反卷锁住了女人的手臂，路明非赶紧上去帮忙，手握双刀就切向女人的琵琶骨。

女人龙化后的身躯比原来足足大了一圈，但是面对这种炼金古刀依旧无从防御，路明非的两把太刀和楚子航的手中双刀都狠狠地切入了她的肌肉，房间里的气温再次骤降，她的言灵也进化了，得到了能够与“君焰”相抗的冰系言灵·冰之皇。

路明非和楚子航虽然训练有素但也没那么容易欺负这个有智慧的死侍，何况死侍再度爆血后和之前的力量已经不在一个量级，她强忍着剧痛翻身，一拳把路明非砸在房门上，另一只手猛地抽开楚子航，回身就要来抓路明非。

“低头。”一道声音响起，路明非来不及细想，只能赶紧照做。

女人的骨爪几乎就要抓住路明非的头顶，但是一杆黑色的三棱军刺破门而出，刺穿了女人的手掌，黑色的血液甩在路明非身上，黏糊糊的，还有种灼烧的痛感。

楚子航从背后冲了上来，路明非猛地发力挣开女人的束缚，两人一前一后四刀连斩，瞬间割断了女人几处关节的筋络，就算是以死侍的身体也不可能立刻恢复。

零和布宁破门而入，一左一右夹着死侍的双臂后推，楚子航一刀斩在女人的脚腕，路明非反手两刀插穿了女人的琵琶骨，这是他从《西游记》里那只猴子处学来的，听说对付妖怪最好用。

四包一，即便是死侍也没可能翻盘，当年源稚生尚且在恺撒和楚子航的联手下吃瘪，何况这次路明非这边的阵容远比当年恺撒加楚子航豪华的多。

“先别杀她。”路明非赶紧拦住要下狠手的楚子航，“还有话要问。”

女人却是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可以奉告的了，你们是不懂我们的，只能活在黑暗里的痛苦。”

龙化现象再度开启，女人的黄金瞳炽烈燃烧，她的手臂肌肉隆起，面容完全变化，她正在以不可逆转的趋势龙化为死侍。

不可逆转的堕落，结局便是死亡。

看着那双只剩下凶性的眼睛，路明非的嘴唇微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她已经死了。”零说。

但是死侍抬起了头，发出刺耳的尖啸。

爆血不可逆的开启，女人在进化完成前的最后一刻死去，变成了只剩下杀戮野性的死侍。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挣脱布宁的压制，下一刻，她的头颅就被楚子航一刀斩下。

“这是什么东西？”布宁的脸色很难看。

“死侍，”路明非说，“就是堕落的混血种。”

“她在之前还保留有神志？”零微微蹙眉，看向路明非。

“对，这应该是被古龙改造过的死侍。”路明非点了点头，“就像马克西姆说的。”

“可惜不能再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苏恩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或者她早就来了只是没有露面，对于一个文职人员来说和死侍打打杀杀属实不是她的强项。

“他们似乎是来找师兄的。”路明非看了楚子航一眼，楚子航忸怩了一下，只好看向布宁，布宁看向苏恩曦，苏恩曦哼了一声，扭头看向零，零谁也没有看，只是盯着地上躺着的几只死侍。

弃族么？确实如此，无论人类还是混血种都不可能接纳堕落的死侍，而古龙族裔自认高贵，死侍在他们的眼里可能只是肮脏的炮灰，可是堕落为死侍是他们自己能选择的么？他们生来就身负被诅咒的血统，随着临界血限的突破再也不能回头，他们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不再能进入人类的社会，却也无法触及真正龙族的力量，被混血种发现就会被抹杀，被古龙召唤就会变成被利用的炮灰，他们是被世界抛弃的种族，一个悲哀的种族。

也许对大部分死侍来说这也没什么，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所剩下的只有龙血带来的野兽本能，但是对于那些被古龙改造过的死侍来说，这个世界大概是灰暗的吧？

他们不可控地被古龙所召唤，从血脉里倒向龙族的那一方，也许他们也会向往着平静美好的生活，可是他们的生命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们也许得到了漫长的寿命，但生命对他们不是美好而是折磨，他们藏匿在人类的社会，却拥有着龙的血，“血之哀”让他们无法真正融入社会，而古龙则只是把他们当作仆人。

当你发现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敌视，你又能做些什么？虽然你站在人山人海中，但你只是孤身一人，你与过去再也没有联系，所有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在世界上流浪，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所以那个女人才会死的那么决绝吧，因为死亡对她来说不是痛苦而是解脱，也许她早就想死了，但是却有什么牵绊着她，是什么能牵绊着一个本应生无可恋的死侍，也许就是她所说的“重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天”。

也许是自由吧，但是路明非知道那自由的代价是什么，当龙族重新统治世界，死侍就会取代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位置，他们就可以行走在阳光下，拥有自己的同伴，拥有真正的人生。

对于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听起来真是值得为之拼命的世界啊。

就像她自称“革命党”，对于他们的世界来说，她确实是一个革命党，可是路明非他们也是革命党，只是他们要革的都是对方的命，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就是决死的战场，战场上的双方所能做的唯有挥刀向前，战争直到一方倒下才能结束。

“这东西怎么还戴着面具？”布宁奇怪地问。

“奥丁的死侍。”路明非说，苏恩曦和零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倒是布宁奇怪地问：“奥丁是谁？”

“一个龙王。”路明非说，“也许......他也和那世界暗面的君主有关？”

布宁悚然，“他们还能控制这种东西？”

“死侍就是镜中的我们。”路明非轻声说，“他们的龙族血统使他们听从古龙的召唤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面对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在这里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这里有条龙？”楚子航不禁瞪大了眼睛。

“很有可能。”路明非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