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娜更加激动地喊出声来：“元静，真的是你！”话出口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忘了佣兵工会的规矩，这里是禁止喧哗的，她看着四周投过来的诸多目光，连连低头致歉，好在周围的人也没有追究她的意思。

这时候乔元静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倪娜是她在上京大学的同学，倒不是同专业的，她们是在社团认识的，因为脾气相投，相处得不错。

倪娜高兴地拉着她出了门：“你来上京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倪娜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我是来参加同学会的，顺便过来这里看看。”乔元静笑着说。

“你住哪？既然来了，住到我家去好了，正好有客房。”

“我已经定好酒店了，下次吧，下次过来就住你们家。”乔元静婉拒道，倪娜是一个不错的人，但她家里却不是特别和谐，乔元静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倪娜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便道：“那我请你吃饭吧，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这回乔元静没有拒绝。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安娜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现在天气转凉，安娜穿的衣服刚好盖过脖子，所以倪娜也没有怀疑，只当是乔元静的朋友，还热情地招呼她一起去吃饭。

对安娜来说，最重要的职责便是保护乔元静的安全，所以也笑着应了。

“你还记得四月轩吗？你最喜欢去的那一家，今天我们还去那里。”

“好啊，我也很久没去了，正想着呢。”

四月轩是一家专做传统美食的馆子，美食品种多，味道好，价格还不贵，那时候乔元静来得最多的就是这家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老式四合院的门口，此时的上京城上空已经被笼上了一层暮色，四合院门口挂起了灯笼，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几道琴声。

她们随意在靠窗的地方坐了，熟练地点了单，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起旧来。

“我们这一届啊，算是最倒霉了，毕业就遇上文明晋升，紧接着又是失业潮，满腔的热血被这一个浪头打散……”倪娜边给乔元静倒茶，边说着。

乔元静拿着杯子去接倪娜的茶，耐心地听她讲诉着种种不平，末了安慰几句：“世事无常，要发展总要经历阵痛。只有我们去适应时代，没有时代来适应我们的……”

“总归是意难平，你说怎么偏偏是我们呢？”

这话乔元静没法接，刚好服务员来上菜，两人默契地中止了谈话，直到服务员走了，倪娜又道：“对了，你呢？怎么样？”

“我潜力不好，只能靠自己发展了。”

“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我听说飒岚的使馆要往南城建，其他文明呼啦啦地有样学样，估计你们那边马上要发展起来了，对你来说这是机会。”

乔元静和安娜对视一眼，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失业之后一直往佣兵工会跑，找点事情做，那边有一个休息区，佣兵们就在那边交流，我没事就坐那里听上一些。”

“原来是这样，可我们只是一个小城市，使馆怎么可能往我们那边建？”

“我听说第一任大使有自主择地的权利，反正就算是在地中海，到上京也只要分分钟，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回去的时候乔元静坚持将倪娜送回了家，然后和安娜在夜色下散起了步。

乔元静想到倪娜提出的话题。

侧头问走在她身边的安娜：“飒岚的使馆真的要建在南城？”

安娜嘴角一弯：“您很意外吗？”

乔元静点头：“为什么？”

安娜哂笑：“不过是某些人自作聪明罢了。”安娜转念想到乔元静并不大了结飒岚的体系，便又解释道：“在飒岚，一直奉行能用武力解决就决不动用外交官的政策，所以多年来，外交部不过是个摆设，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能用的到嘴皮子的地方，久而久之，便有民众质疑外交官存在的必要性，听说元老院已经在草拟裁减外交部编制的方案，消息一出，自然有人坐不住了。”

安娜看了眼乔元静，继续道：“您想想，在军权至上的飒岚，如果一个外交官想要保住编制，该向谁去献殷勤？”

“你是说奥兰德？”上次谈判的时候，乔元静就知道，奥兰德是飒岚的最高统帅，据说在飒岚很有分量，但到底有分量到什么程度，乔元静作为一个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四有青年，真的想象不出。

安娜很有眼色地继续道：“他在飒岚的地位十分超然，甚至能够左右元老院的决定，而且元老院那帮人还很乐意买他的帐。他在南城一住就是几个月，本来前些日子都打算启程回去了，又遇上了您，行程又耽误了下来，看在有心人眼里，只当他是喜欢南城这个地方……”

乔元静懂了：“原来是这样。”

安娜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呼：“救——”

声音戛然而止，乔元静几乎立时就反应过来：“救人。”

这里的房子多是四合院，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寻人十分不易，但她有安娜在身边，很快就找到在转角闪过的背影。

乔元静在见到黑影的时候，猜测得到证实，心中不由得一寒，白手环都已经重制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情？

这时候没有功夫猜测更多，安娜一把拉住乔元静的手：“跟紧我。”这时候放乔元静一个人回去安娜也不放心，但她要救人的指令安娜也不敢违背，只好带着乔元静一起追起了那道黑影，安娜有信心能将乔元静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否则，她也应该要返厂重造了。

有安娜在，很快她们就在一个死胡同堵到了人。

那人见势不妙，直接扔下人，快速翻上墙头跑了。

乔元静望着茫茫夜色，眼底一片冰寒：“算了，人救回来就好了，我们抓得了一个，抓得了千千万万个吗？”

安娜点头，抱起已经昏迷的小女孩，和乔元静回了度假村。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淡黄的床头灯，光线十分柔和，那女孩沉沉睡着，搭在被子上的手腕上，赫然就是一只象牙白的手环，这只手环在淡淡的灯光中散发着莹润的油光，十分好看。

但乔元静却没有时间欣赏手环的美感，她定定地看着那只手环，神思不属。

这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如果没有遇到她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以后的太阳了，南城群租房的火灾，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在上京上演？

乔元静知道，一定会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因为这个骨肉分离！

白手环的真相，何等残酷！他们这些白手环，就是被放弃的人，每一只白手环里，都有着定位系统，那些雇佣兵只要打开光脑，就能搜索到白手环的分布，在他们眼里，白手环已经不能算是人。

她没料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她以为有奥兰德的干涉，有元老院出面，一切问题都能圆满解决。

说到底，她在五星红旗下长大，接受的价值观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血腥的，所以，她哪怕已经拿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心狠手辣。

“我该怎么做？”乔元静的声音很沉静，像是在喃喃自语，但传入安娜的耳朵，让她忍不住从心底冒出一丝伤感来。

“您或许并没有真正了解基因缺陷的严重之处，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这种情况就一日不会真正改善。”安娜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但还是透露出丝丝无奈：“这不是元老院的决议，他们是反对的，但您要知道，这片星空中，总有恒星光芒照不到的地方。”

安娜并没有偏帮飒岚人的意思，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她知道乔元静才是她的主人，机器人的出场设置注定她的效忠对象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当前的主人，现在是乔元静，在乔元静自动放弃她之前，始终都会是乔元静。

“我明白，我明白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所有飒岚人都该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