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感觉好像进了托儿所,还是小班的那种？”

这是叶清阳清醒过来后第三天说的话。

金色的小龙崽晃着自己的尾巴，一脸严肃。

赤红色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龙崽闭着眼睛，不是很想搭理他。

金色的小龙崽并不气馁,他趴在可以正好没过身体却不会影响到他呼吸的浅浅的水池里，一条长了一排软韧背鳍的尾巴哗啦啦地左右甩动,把池水甩得哗哗作响：“每天早上准点叫起床，早饭，然后给一堆黄金让我们自己玩,玩到吃午饭,接着睡午觉,睡完午觉起来泡水池,泡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轮到吃晚饭了,吃完继续睡……”

虽然龙族是一个在传闻里就常年处于睡眠状态中的种族，但是这日程表的睡觉时间也太长了。

久到他们两人的意识苏醒只有中午午睡完了泡水里时的短短一小时。

其他时间都是身体本能做主。

亚伦拒绝回忆自己被本能做主期间干了什么事。

叶清阳：“别这样嘛,不就是本能驱使下缠着以唯不放……”金色的小龙崽敏捷地一个闪身，躲开了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龙尾巴,“还试图驱逐掉以唯身上除自己以外的气息……”叶清阳迅速张开翅膀，由于不熟练所以飞得不是很稳但至少是歪歪斜斜地飞起来了，躲过了被本能占领上风的愤怒赤龙崽的扑击,“结果被那个蒙眼的托儿所老师拎开还把我们和以唯隔开来养——咕噜咕噜……”

赤龙崽在本能驱使下飞行比黄金圣龙幼崽更稳，趁着他大意分心的时候迅速将他压进水里，除了咕噜咕噜吐水泡扑腾短小的四肢和尾巴外无法做任何事。

由此可见亚伦的头脑战术水平并不输叶清阳：他知道以他们两个人正常人类的生长过程很难控制住最近才慢慢熟悉起来的龙族身躯,所以干脆就将身体交给本能驱动，刻在dna里的本能知道该如何顺畅地驱使这个身体，无论是飞行还是扑击,所以依然还是理智思维做主导、还没办法流畅控制身躯的叶清阳被赤龙崽轻易地从空中扑下按在水里咕噜咕噜。

——从这俩捉对厮杀的过程来看,他们还是很有双胞胎兄弟的默契的。

不然也不能互相预判这么准。

但这默契怎么想也不该用在内斗上啊……司祭一手一只拎起在圣水池子里打闹得附近都是水渍的龙族幼崽,在心底叹气。

他没见过这么活泼好动还不爱睡觉的龙族幼崽。

正常来说绝大多数龙族幼崽的幼生期就是在吃吃睡睡里度过的，扑咬搏击之类的战斗本能学习要等到青少年时期——这是在人类中长大，所以生长周期和人类靠拢了吗？

回忆起占卜里提到的这两只幼崽在人类中的年龄，司祭微妙地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本来还以为三小只的年纪差不多可以放一起养，现在看来这两只的年纪要比最小的那只大好多，果然隔开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司祭下意识就开始想这会儿那孩子在干嘛，但没想几秒就被手上不安分的龙崽子打断了思路——右手上的黄金圣龙幼崽晃悠着尾巴返身缠上他的手腕，然后把他自己正过来，从被他拎着翅膀变成了蹲他手腕上：“以唯呢？”

这几天下来，司祭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个孩子说的人类语中的“以唯”是指那只从隔壁邻居家迷路过来被他捡到的天命祭司崽：【她有功课要做——你们也一样。】

考虑到这两只虽然已经开始引动潜能但对龙语还不是很熟悉，司祭贴心地用心灵感应和他们对话，思维间的直接交流可以间接提高他们对龙语的熟悉度。

“你说的功课就是泡水池里睡觉吗？”黄金圣龙幼崽反问。

司祭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龙族一向天赋异禀，潜力都蕴含在他们体内，只要能够引动出来，就是未来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这方面方以唯很有发言权：不要用人类的思考回路去想光睡觉就能升级的生物。

——这几天她眼睁睁地看着亚伦和叶清阳明明每天就是在那个池子里泡着睡觉，身上的气息却一天比一天纯粹，就连原本让她感觉到无比棘手的天邪鬼王气息都被净化了不少。

按照目前的趋势下去，用不了半个月，历史上从未有过解脱传说的天邪鬼王的诅咒就会被清洁净化得一丝怨气都不剩。

而从她的“眼睛”看到的内容而言，那并不是池水的功效……回忆起【海德拉之瞳】中显露出来的信息，方以唯觉得很不可思议：池水只起到了引出龙族身体潜能的功效，真正驱逐掉天邪鬼王气息的，是叶清阳本身的力量。

那股在【海德拉之瞳】中显露出无比璀璨的金色的好似一个沉睡的太阳的力量，仅仅只是被开启了一个“口子”泄露出来，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刷着根植在他身体里数年之久的混沌力量。

但是。

感觉不太对。

方以唯努力回忆自己“看到”的画面：那股沉睡的太阳一样的力量是完整的，但正是这样的完整，让她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怎么了，是这本书里有什么没看懂的吗？”蒙眼的青年走了过来，五步外时他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水汽——这是他从圣池那边过来的证明——等到了少女身边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是干干爽爽的一片，丝毫没有之前按下两只打闹的幼龙崽时的狼狈了。

“不，没有……”似乎在出神的少女抬头下意识回答道，当她仰头的时候才会发现，她有一双“非人”的眼睛：

原本是翡翠色眼瞳的位置，现在是一片浩渺银河般的星芒。

【海德拉之瞳】。

她眨了眨眼睛，银河般的星芒从她的眼瞳中消失，那双眼眸重又化作了帝王翡翠。

——和只要呆在圣池水中睡觉就能“升级”的龙族幼崽类似，在之前被蒙眼的龙族青年按在那口圣池之中的时候，方以唯震惊地发现，自己原本需要主动使用才会出现的【海德拉之瞳】在短短两天内固定成了被动，乃至于她可以自我选择是否要“伪装”它。

“我在想其他的事。”比对了这些时间里司祭的行事风格和可能的反应，方以唯决定坦然询问，“圣池可以治好叶清阳吗？”

“……”

如果是任何一个龙族询问他这个问题，司祭都会给出“当然可以”的答案，但现在，他面前的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命祭司。

隐瞒没有必要。

“不可以。”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那孩子缺失的灵魂……不是圣池和龙族自身的力量可以补足的。”

方以唯的心沉了下去。

——【海德拉之瞳】没有看错，叶清阳的灵魂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