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啊，你去哪儿了？我和你爸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学而去你家找也没看见人，可把我和你爸吓坏了。”顾妈妈在接通电话后悬着好几天的心才算落地，几天的担心立马转化成了埋怨，“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搬出去玩野了是不是？人都找不着，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急死？还有……”

“好了好了，妈，我错了。”顾雪晴再不道歉，估计耳朵就要废了。

仔细算算，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回家吃饭了，工作上的疲惫还有生活里的倦怠导致她的状态极其差，她不想让父母看见无缘无故给他们平添担忧，所以隔三差五发两条消息或是打个视频保持下联系。然而最近的几天，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周全。

“我最近真的太忙了，临时被安排出差，走得比较急，忘了跟家里说了。我这不刚腾出时间就赶紧给您保平安了不是？”

一听说她出差，顾妈妈的埋怨又变回了担心：“有没有人一起？住在酒店吗？晚上别太晚回去，得找个人陪着，睡觉之前检查房门，还有卧室卫生间检查一遍有没有摄像头……”

顾雪晴不是第一次离家工作，可每次顾妈妈都要重复一遍类似的内容，顾雪晴从来都不觉得啰嗦，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关心和爱护。只是这一次，她难掩惆怅之意，回应起来少了些往日的活泼。

“都查过了，放心。”

她没有插科打诨开玩笑，也没有故作漫不经心，顾妈妈自然就有所察觉她的情绪不高：“工作太累就换一个，反正我也不希望你跟姓梁的走太近。”

“我就是坐飞机有点累还没缓过来，您不用担心。”顾雪晴抬头看了眼梁禹辰，“我跟学长一起，凡事都有他带着，没问题的。”

有熟人相伴，顾妈妈也算能安心，她又简单叮嘱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不打扰她的工作。顾雪晴答应她，下周“回来”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回家和他们吃饭。

她的谎说得面不改色毫无破绽，虽说借口找得恰当，可她挂断电话之后还是觉得很累。

她还需要再隐瞒多长时间？还要再说多少谎？

与此同时，梁禹辰和顾学而仍是互不相让。

“你让她这个样子回家，然后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是被狗咬了，还是被人打劫了？”梁禹辰嗤之以鼻，“她被你逼到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也不多说半个字，已经够仁至义尽了，难道你真想看着她疯或者是死在你面前才肯罢休？”

顾学而听到这句质问，不仅不觉得自己过分，反而眼睛里还在放光：“我的好姐姐冰雪聪明，想要糊弄爸妈可太容易了。至于要她疯还是要她死，我说了算。她疯，要和我一起疯；她死，也要和我一起死。你们休想把她从我手里抢走，休想！”

他曾经一败涂地，在沉默中孤独终老，现今他拒绝沉默，拒绝重蹈覆辙。天堂地狱，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占有，牢牢地占有，无论自己去哪儿，都要拉着顾雪晴一起，或沉迷，或沉沦。纵使活成自己最不屑的模样，也在所不惜。

他要赢过钟皓栩和梁禹辰，却忽略了在这场博弈里，其实他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无论顾雪晴爱谁，和谁在一起，在她的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只会是他和他的父母。

一百年前盛家收养沈清漪多少还有些被动，屈从于欧阳家的权势，恩情和亲情的积累有限；可是一百年后，顾家是全心全意在照顾顾雪晴，顾雪晴也是全心全意将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是她心里没人能够替代的。

只要顾学而仔细想一想，比一比就会明白，可是偏执的占有欲令他失去理智，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梁禹辰频频摇头：“她一直的容忍、退让、委曲求全，一直给你机会，不是因为她怕你，而是因为顾家对她有恩。而你却将她的重情重义当成软肋，步步紧逼，得寸进尺。”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靠枕神情恍惚、面色憔悴的顾雪晴：“能让一个从不将烦心事记到第二天的人心灰意冷，你小子真有本事。”

一个“真”字说得咬牙切齿，让他的冷漠里增添了一丝愤恨。

顾学而不以为然：“别把责任都推给我，如果你们两个不出现，不打扰我们平静开心的生活，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要论错，错的也是你们；要怪也该怪你们自己。”

他执拗偏激地将一切归咎于梁禹辰和钟皓栩的出现，说到底，仍是耿耿于怀他从来不配拥有过的一席之地。

梁禹辰无话可说，眼前之人已是无可救药。

他的一席话成了笑话，他不意外也不遗憾，只是单纯替顾雪晴感到难过，他能想象顾雪晴听见这番对话之后会有多无望，让她那颗本就封锁的内心再加上一把无比沉重的锁，锁住她看重的亲情，让决绝占据内心，不给自己留余地。

他还能再说什么？仅剩下一句：“顾学而，你好自为之。”

梁禹辰退后转身的一瞬间，顾学而越过他挺拔的身形，瞥见了屋内的顾雪晴。

眼神空洞，满面神伤，原本那么乐观阳光、无忧无虑的人，而今就只剩下了一副被掏空了空壳子。

她眼睛里的光灭了，她的飞扬的神采黯淡了。

她还是她，却又不再是她。

顾学而的心颤了一下。

不像是顾雪晴的顾雪晴是他的杰作，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甚至会因为自己让顾雪晴改变而感到骄傲和满足。

然而，这样的结果还是他想要的吗？这样的顾雪晴还是他所痴迷的吗？

他无法否认，他的杰作亦是他的罪孽。

他的心里会有被刺痛的感觉，也会有于心不忍的感觉。

可是，心痛与不忍一闪而逝，没有令他改变的力量，更无法挽救他已变质的内心。

一入地狱，一朝成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梁禹辰关上了大门，隔断了他们和顾学而的世界，还给他们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