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姐：

一别至今，全望小姐安好。武家老宅，我并未占为己用，而是替小姐谋了一门营生，所得盈利每月尽数奉上。武宋两家恩怨，全起于你我年少不经事，又因于误会颇深。若小姐能与我解开这误会，放下那仇怨，我愿为之做你马卒。若小姐一心要为父报仇，我愿一人承担，全凭小姐处置。宋雨乔。

为了宋府，她不能不先去示好，先去低头。

她总算明白，这世间事，并非可以为所欲为并不承担后果的。她不敢得罪将来可以做皇上的武才人，也不能不忌惮如今被武才人视为义姐的武文姿。

三日之后，两箱银子被如数退了回来，箱子里放了一张纸条，只有四个字——血债血偿。

翠儿揪心地看着她，低声道：“她是恨透了小姐的，就如你当初恨武家一模一样。”

雨乔将纸条拈在指尖，凑到烛火前焚烧了，看着火焰一点点燃尽，她的眸子里寒冷如冰。

秦怀道远在封地，她如今不知还能依傍谁。两位哥哥都是新入朝堂，全无根基，她最担心的反倒是他们二人。

她轻声道：“去请勇哥哥，送我去一趟滴翠阁。”

时光总是慢悠悠不经意，这就开始入秋了，飘起的小雨，吹起的秋风，都带着凉意。

翠儿嘱咐道：“小姐把车帘子放下来吧，省得着凉了。”

她任凭凉风夹着细雨迎面扑在脸上，这能让她格外清醒一些。

红绡含笑道；“这才过了不过数日，你便等不及来问消息了。”

她双眼如墨，看着红绡，不开口。

红绡收住笑意：“倒是有消息传来，却也不是什么大消息，便也未派人去告知你。当初你请道儿托人将她调去武才人宫中，一定不会想到她会被武才人尊为义姐吧。”

她依然沉默。一直以来，她只想着弥补武家，好赎一些罪孽。

红绡淡然道：“武才人固然被皇上赏识，说到底不过一介小小的才人，你又何必如此担忧？”

她怎么能告诉旁人，这小小的武才人，将来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轻启朱唇道：“就这些了么？”

红绡颔首道：“的确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线报，只说那武文姿平素里寡言少语，有一副楚楚可怜面容和忧郁悱恻的神情，在宫里也是谨言慎行，不交友也不树敌。”

谁能想到那张扬跋扈的大小姐会变成这样呢？试想，她经历了那一切，又怎能不一夜之间成长？

红绡瞧着她的脸色，宽慰道：“武才人宫中有滴翠阁的人，你放心，但凡有任何消息都会提前叫你知晓。”

雨乔起身屈膝：“乔儿谢过姐姐。”

出了滴翠阁，刚上了马车打算离开，就瞧见一匹马飞驰而来停下，马上的人一跃而下。

他穿着黑色的袍子，斗大的帽子盖住了半边脸，但那露出来的下巴和唇角依然让雨乔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李魅。

他径直进了滴翠阁，门童将门也关上了。

雨乔呆滞了片刻，才柔声道：“勇哥哥，我们回府吧。”

一直蹙眉，心头揪住。

她早已得知，华生所结盟的几乎都是视李世民为仇人，换言之，红绡的父亲死于李世民之手，那么红绡自然也会视李世民为仇人。

滴翠阁被李世民重用，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女子的底细，全乃对秦琼的信任。

若是一旦滴翠阁对李世民有异心，将来暴露，秦家又如何能逃过干系？

她要不要将这一切告诉秦怀道知晓？

一夜秋雨，一夜无眠。

挨到天明，翠儿进来问道：“小姐今日可要去娉婷谷？”

自娉婷谷开谷，她都是寅时末刻起身，申时初刻便前往，入会的女子众多，少不了有些口舌之争，自己在那里看顾着方才放心。

而今只觉得心头压着重担，无法再顾及那些琐碎，便问道：“翠儿，你自小入府，你倒是说说府里的那些婆子丫头里，谁最是八面玲珑又精明能干？”

翠儿想了想：“自然是梅儿姐姐，她一入府就跟着老太太，耳熏目染的好比受过老太太亲自调教一般。”

翠儿不提及，雨乔尽是几乎忘了。

“她如今在谁的院儿里？”

翠儿忽地眼里蒙上泪水：“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老夫人出殡以后，梅儿自个收拾了包袱去西山墓园，给老太太守灵去了。”

雨乔一惊：“怎地我不知晓？”

翠儿泪巴巴的：“那时你我都在山洞，这些事又如何能得知？后来不告诉你，是都不愿提及叫你伤心。”

“我上回去西山墓园给父亲祖母姑姑扫墓，怎地每曾瞧见她？”

“听说，她在山林里开了一片地，日夜只顾着种花。”

雨乔哽咽半会，方才说道：“让勇哥哥送你去西山墓园，将梅儿姐姐请回来，托她做娉婷谷的管事。”

“只怕她不愿意。”

“你……你就说，祖母托梦了，命我将她带来身边，祖母方才安心。”

“是。”

翠儿走后，她又赖了一个时辰的床，方才起身，去秦夫人院中。

进去便瞧见宫里的公公，正在传话。

“皇上口谕，明日临川公主大婚，召朝臣家眷赴宴同贺。”

秦夫人领了旨，公公连忙趋前将她扶起，恭敬着道：“夫人请起，奴才这里还有公主的口谕，夫人进宫赴宴务必带上宋雨乔。奴才这便回了。”

秦夫人温言道：“公公不急，稍作，喝杯茶再走。”

抬眼看到雨乔站在门口，说道：“你也过来坐下。”

茶水奉上，秦夫人道：“公公请。”

“夫人请。”

秦夫人端起茶盏，问道：“敢问公公，不知临川公主所配何人？”

公公连忙将茶盏放下，微笑道：“想必夫人也清楚，公主自从那次……就去了边疆，到了周将军的营中。他们二人自幼亲厚，又有了这一同驻守边疆的肝胆同心，自然就……”

秦夫人恍然，喜悦道：“竟然是这样的良缘。”

“正是。周将军在边疆立了战功，被皇上召了回来，封为检校右骁卫将军，并将临川公主赐婚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