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尤其是山涧。

幕玹锦接过南岐递来的白色大氅披在沈冰诺身上，并帮她系好领口的绳子。

系带是宝石蓝的，领口处则是白狐毛，在月色下泛出银光，每根都色泽光亮，一瞧便知价格不菲，大氅的下摆绣了两只丹顶鹤，披在沈冰诺身上，更显得她小巧玲珑，肤色莹白。

幕玹锦牵起她的手，向山上走去。

沈冰诺问道：“这是去哪？”

“到了便知。”幕玹锦没有正面的回答她，只紧紧的牵着她，引着她往前。

“明日老夫人定会送你个丫鬟，到时候让不让她贴身伺候，就看你这个家母了。”

“恩。”

“你要尽快拥有自己的心腹，那些越下层越被人欺负的，便是最好的人选。”

“知道了。”

“以后，像今儿个这样被诬陷的事会越来越多，别想着明哲保身，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我不可能次次都来救你，自己留个心眼，别跟傻大姐似的。”

他温柔的嘱咐着沈冰诺，声音能滴出水来。

“哦，对了。”幕玹锦忽然话峰一转，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皮笑肉不笑道，“如今小妈知道了我幕某人不少秘密了，小妈你现在不得不与我穿同一条裤子了，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他半威胁着，使得沈冰诺心下一紧，想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却因他牢牢的抓着，如蚂蚁撼树抽不回半分：“哪两条？”

她的声音较之前相比，冰冷了许多，连脸都板起来了。

“要么就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对幕府里面的狼豺虎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我护着便可；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过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就只好委屈小妈你，葬身在这青山里头了。”

“可有第三条路可选？”

“你说呢？”幕玹锦侧头看她，嘴角上掀，似笑非笑。

沈冰诺跟着他，停下脚步，撞入他的眼中：“我本一穷二白，只能豪堵一场，所以除了第一条别无选择，你明知道如此，何必吓我！”

“呵，”幕玹锦被她惹的轻笑起来，“真胆小。”

“幕玹锦，我把我的全身家当都压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不能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输。”

目光慢慢移动向上，落在她的发髻上，他伸手拾起她发间的落叶扔掉，他郑重承诺着，比哪一次都要郑重。

却不知怎的，竟让沈冰诺红了眼眶，多年之后，当她再次回忆这段情景的时候，只恨时光不能倒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夜越来越深，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到达目的地。

沈冰诺的双腿又酸又涨，慢慢的开始打颤了，膝盖那里虽然上了药，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她快坚持不住了，要是还没到，她就要发火了。

倏的，撞到了幕玹锦的后背，刚想开口问他的时候，却见他指了指前面。

沈冰诺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山顶悬崖之处，有一片未长树木的空地里绿草茵茵，挂着露珠，迎着皑皑白雪似的月光，流萤在夜空中游动，成群结队时高时低，闪动着绿幽幽的亮光，仿若形成了一卷珠帘，绽出的光芒更甚夜明珠。

这姑且还不算什么，更能让沈冰诺震撼的是那轮明月。

明月低悬于天幕，只与草地有几十厘米远的距离，巨大的如若玉盘，明月皎皎，周身的光晕好似本身散出的雾气。

玉蝉皎皎照中夕，星汉西流夜未央。

不怪青莲居士赋予“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这等如此之高的评价。

“真漂亮。”沈冰诺惊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之景象，也不枉今夜这样劳累，真是值得。

幕玹锦放下手臂，道：“这是之前我追踪那黑衣人时，无意间所知，今日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地，你必定喜欢，现在看来果真是来对了地方。”

沈冰诺看向幕玹锦，漆黑的瞳眸映出月光，好像里面有星河：“突然想起，还未问你这里是何地呢。”

“这里叫绛珠峰，是柳州城最大最高的山峰，故，能离这明月如此之近，也不甚奇怪。它位于城南，与幕府相距不远绛，珠峰的日出也是柳州城最美的，若是日后有机会，定会带你来瞧上一瞧，以长见识。”

“那有机会一定来见识见识。”

夜更深了。

山顶起了风，比起城里要凉上许多，幕玹锦捂住沈冰诺被风吹开的大氅，最后干脆直接抱在了怀里。

沈冰诺倚靠在他胸膛中，又红了脸，他好像不太在意男女有别。

“幕玹锦。”她开口道。

“恩？”

“我们回去吧。”

幕玹锦低头看她，她的鼻子被风吹的红红的，粉嫩粉嫩的煞是好看：“才一刻钟的功夫，怎么急着回去了？”

“快过子夜了，这里更冷了，何况今晚回去好好休息还要留着精力明天对付她们呢，最最重要的是，我膝盖疼。”

幕玹锦一愣，笑道：“有时候也要多走走，并不能一味的休息。”

说着便要弯腰撩起她的衣服看看伤势，沈冰诺一惊，想到暗处还有个人，幕玹锦就这样子大大咧咧，而自家……从来没有被年轻男子那样抱过，更没有被人摸过腿，虽然是给膝盖上药。

这下子闹得沈冰诺的脸更红的厉害了，她忙是制止了他。

“怎么了？”幕玹锦一脸无辜。

“你……你起来，我回去自己看。”沈冰诺结结巴巴的道。

幕玹锦蹙眉：“那不行，要是伤的更厉害了，你一个人怎么弄？”

“不行。”沈冰诺咬牙切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你的暗卫还在呢。”

幕玹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顾及这个：“你放心，不该看的投不看不该听的他也不会听。”

“那也不行！”沈冰诺彻底怒了，她手握拳头敲了敲幕玹锦的头。

敲的不重，幕玹锦却配合的捂住头龇牙咧嘴：“好疼好疼。”

沈冰诺瞪了他一眼：“装什么装，根本不疼。”

“好啦好啦，回去吧。”幕玹锦将她搂在怀里。

他轻声哄着她，像是跟情人一样喃喃。

天空好似更黑了，但风又好像没那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