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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情诗与剑榜

作者:长庆二年 | 分类:历史 | 字数:186.5万

第439章 这是主观唯心主义呀!

书名:开元情诗与剑榜 作者:长庆二年 字数:4392 更新时间:2024-11-17 02:46:49

“哦,那不用,我的诗已经写好了。”陈成面不改色地答道。

“写好了?”刘清眉头一皱,老子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的诗就已经写好了?

“嗯,差不多在你讲第一次论心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灵感,所以抽空吧诗构思好了。”陈成一本正经道。

大概是这一类的故事都有规律可以,不光听了“第一次论心”就能猜到第二次,还能猜到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你在消遣我!”刘清勃然大怒,自己讲《楞严经》故事的原因是陈成说自己不知道故事,可是自己还没有讲到第二次论心,就小子的诗就写出来了,说明故事不故事压根对诗的创作没有影响,或者说这小子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佛家经典在讲述什么禅理!

那我岂不是白讲了,浪费了如此多的唇舌!“

“没有啊。”陈成道:“不白讲,我不是想让大家都听听嘛。看到这几个小鬼头没有?每天晚上不听我讲故事的话,都睡不着。今天好,由阁下代劳了。”

六少:“……”难道不是反过来,是你天天让我们几个给你讲佛经故事,哄你入睡吗?

不明真相的刘清又差点被陈成气了个半死,好容易不让自己当场发飙,恨恨道:“即便你的诗已经写出来了,那我们也要看看诗的成色如何!是不是胡言乱语,抑或是套用昔日的旧稿!但凡被我们发现,哼哼——”

你就等着我们用比之前还要激烈十倍的言辞来羞辱你吧!

“行不行,你听了不就知道了?”陈成信心满满,面带微笑吟道:“

风尘经古寺,落拓正囊空。

谈佛清秋际,论心山水中。

新风吹翠叶,残露湿栖鸿。

回首峰头月,清光似不同。”

刘清眉头一皱,初次映像,感觉陈成这还真是一首还算可以的诗,但是究竟是现场作的,还是套用的旧稿,还要分析一下。

“好了,我的诗已经念完了,现在轮到你展示阁下的宿稿了。”陈成伸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宿稿”一字让刘清又被噎了一下,却又不好承认自己的确是早有准备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有底气挑战陈成。

哼,既然你肯接受我们的挑战,那也要接受我们准备充足的事实。

刘清自我肯定着,朗声吟诵道:“

结伴西游去,山山似竺乾。

飞锡千嶂顶,灯现五峰前。

辛苦头陀行,平生佛国缘。

论心二次在,不问岭南禅。”

刘清在诗上面下的功夫比虞纯要高,所以从形式上给人的观感就好了不少。

只是他的诗中依然充斥着佛家术语,又有一些奇怪的化用,导致天仙姐姐和六少听完之后,依然是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自己看不懂,第一时间的选择就是看向陈成,心中总有想法是:

想必陈郎君是懂的。

只见陈成听完刘清的诗,哑然失笑道:“想不到刘兄还是一位‘精神三哥’啊,失敬,失敬!”

“什么精神三哥?”刘清听不懂,皱起眉头,只是对陈成不断冒出的奇怪词语感到厌烦。

精神三哥,自然就是“精神印度人”的意思。

在唐代之前,大家都觉得三哥的佛法是最精深的,所以学佛都要不远万里,亲身到印度去。东晋就有法显大师从长安出发,经西域至天竺,游历了20多个国家,收集了大批梵文经典,前后历时近14年。

太宗年间的玄奘法师就更加出名,不用多说。

刘清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说:

我们一起结伴西行呀,看着大唐的一座座山,一座座相连——

怎么就那么像是身处印度呢?

所谓“竺乾”,便是天竺,也就是古印度的别称。

明明是大唐的江山,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竟然说每一座都像是印度的!

你不是带路党,谁是带路党?

你不是精神印度人,谁是精神印度人?

另外,我必须要给阁下普及一下印度的地形——

印度有山吗?

当然是有的,北部有喜马拉雅山的一部分;印度半岛西部和东部分布又有西高止山和东高止山。

可是这绝不是三哥家园的基本面貌,因为中部就是印度河恒河平原,南部是德干高原及其东西两侧的海岸平原!

平原约占总面积的40%,高原又去占13,低矮平缓的地形在全国占有绝对优势,山地实在不是主流。

而阁下说“山山似竺乾”,难不成广西大地的山,个个都像是喜马拉雅山吗?

恐怕不是吧?

即便三哥有了“喀斯特地貌”,有了漓江山水,恐怕最后也免不了变成“圣洁的恒河水”……

“算了算了,你们这些人,啥地方都没去过,总是开地图炮,坐在家里空想,也怪不得你们。”陈成抓住对方一个缺陷就往死里怼,说得刘清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羞愧难当。

虽然他想说“竺乾”除了有天竺的意思,也能指代“佛法”的内涵,可还是忍不住反诘道:“我没去过天竺,难道阁下就去过吗?”

第439章 这是主观唯心主义呀!

“嘿,印度,印度我还真——没去过。”陈成道,可是我们在电视、视频网站、短视频APP里看得多啊!

“但是也不代表我就不知道。法显大师有《佛国记》,玄奘大师有《大唐西域记》,你不信我说的,你可以去找来看看嘛。”陈成一副“你无知还强词夺理”的样子,其实就连《西游记》也能看看,在陈成的映像中,到了印度地界之后,这个山那个山也降低了不少。

闭关锁国的明朝人都大略知道这点,你这个开放包容的大唐人竟然不知道,与印度的距离还那么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清气得浑身发抖,然后打了自己几巴掌:“算我说错了,你满意了吧?”左右兄弟慌忙安抚他:“刘兄弟!别这样!别这样!”

“咱们接着找茬,啊不,接着赏析哈。”陈成瞪大一双挑剔的眼睛道:“第二联似乎也有问题吧?各位当众,应该没有出家人?”

刘清写“飞锡千嶂顶,灯现五峰前”。晋代就有人知道“应真飞锡以蹑虚”,《释氏要览》详细说了一下:今僧游行,嘉称飞锡。此因高僧隐峰游五台,出淮西,掷锡飞空而往也

也就是说,有高僧从淮西出发,准备去五台山旅游,一看地图:

嚯!这么远!

算了不去了!

但那是普通人,高僧毕竟有办法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锡杖,往天上一抛:走你!

御锡杖飞行!

简直比仙剑奇侠和哈利波特都吊,一路超音速飞行,抵达五台山的时候甚至还赶得上当日的晚课,什么都不耽误。

后来用来美称僧人游方,也能指游方僧。

可是你们几个,一个个头发长,见识短,也能“御锡杖飞行”,好意思和高僧媲美吗?

不知天高地厚!

前面那个只是地理有问题,这里恐怕就是智力有问题了。

“我们师兄弟,个个研习佛法,虽然并没出家,可是也算是品学兼优的居士!借用一下典故都不行吗?”

刘清虽然勉强给了解释,可陈成却觉得未免牵强,而且也感觉他一点点不自然。

有古怪!

难道,他们五律派并不是独自来到这里,而是护送一位高僧来到此处?

嗯,这个后面要留意一下。

陈成不想计较太多,让对方警觉,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第三联算是呼应了前面“精神印度人”的第一联,感叹了苦行僧人的艰难,又或者说他们也是在进行一段苦行。

但幸运的是,他们也与佛法结下了缘分,令人十分快慰。

正所谓: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看到这里,陈成甚至有些小感动,毕竟有梦想的人“谁都了不起”。

只不过,如果是五律派这帮人的话,即便看到他们有点累,小陈也不会给他们“倒碗水”

更加不会爱上他们,“吻他们的嘴”。(崔健《苦行僧》)

前面似乎都是在说“磨砺修行”的过程,与刘清自己说的“论二次以心论心”毫无关联,如果有相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佛祖也曾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冥想修行,通过把物质生活降到最为简单的程度来追求心灵的解脱,思考如何让终生摆脱无尽的轮回之苦。

说得倒是感人……

可问题是……

陈成打量着五律派众人的衣着,轻薄夏衣,松软鞋履,干净清爽,不着痕迹——

简直比小陈我们一行人还像是出来旅游的!

苦行僧必须忍受常人认为是痛苦的事,如长期断食甚至断水、躺在布满钉子的床上、行走在火热的木炭上、忍酷热严寒等事情,来锻炼忍耐力和离欲。

即便不像正宗的苦行僧,起码也要比小陈我苦一点吧?

想来一路上既没有遭遇大榕树的刁难,也没有山塘村复联的苦战,更没有小长安走坡过后情感的纠缠!

一路上风平浪静,安乐无事!

现在竟然自比苦行僧?真是不要碧莲!

“言过其实,无病呻吟。”陈成给刘清的评价,比虞纯还要多两句。

刘清气得又要动手,身边的兄弟们慌忙再次安抚他:“刘兄弟!别这样!别这样!”

既然他的经历也就只是这样风平浪静,那陈成也不认为他能有多高的见解了。

最后一句说的是:

只要《楞严经》上如来二次以心论心的记载还在,那么就不需要在岭南再问禅理了。

为什么?

如果是别人,恐怕还要仔细思考一下,刘清到底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可是通过聆听他讲故事的过程,陈成倒是能理解他自认为“不要再问禅理”的原因。

因为禅理都已经get到了呀!

听刘清的讲述,二次论心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佛祖指出阿难的“心在身外”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心不在实体的身体内,也不在身体外,那心在那里,还用得着说吗?

自然是一种超脱肉体的“躯壳”或者范围里的,

也就是,我只要动一动心,其实范围可以无限广,认识可以无限大,一切都在心内吗?

如果放在这个时候,有这种思考,还是值得钦佩的。

可问题是……

陈成来自一个唯物论的后世。

当刘兄弟自豪地认为自己发现了超越阿难尊者的智慧时,他肯定不知道在四百年后的南宋,有一位陆九渊先生;

再三百年后,又有一位王阳明先生。

陆王心学,宇宙即我心、心即理、心外无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呀!

陆九渊他认为穷理不必向外探求,只需反省内心就可得到天理。

口气与刘清不知天高地厚的“不问岭南禅”如出一辙。

不过似乎越是偏远一点的人,越有这种“我已经了解了全世界”的狂傲,就好像王阳明的老师陈献章先生,是明代心学的奠基者,被后世称为“岭南(第)一人”、“岭学儒宗”。

“哥们,虽然你我不对付,可我还是要劝告你一句——”陈成苦口婆心道:“你这种看法,在这个时候还是挺新颖,挺有创造力的,可毕竟是‘主观唯心主义’,在后世是很不入主流的呀!”

想明白了,像王阳明那样,那就成了圣人;

想不明白,愈发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就是上帝”,成为尼采也还好,可就怕有尼采的疯,没有尼采的才,那就是真疯子啊!

“我要你管!”刘清怒道:“我看你的诗,也没见有什么见地么!又或者说,阁下的诗里,其实有什么高论,是我们都没有看出来的,那还要听你给我讲一下!”

陈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道问题其实恐怕没有正确答案——

毕竟刘清专说了“二次论心”,而不是后面的五六七次,五六七的讨论,肯定是更加深入的,可是他不提,那就说明,五六七次佛祖也没有告诉阿难答案。

而是一直告诉他:你这种想法也不对,那种想法也不对,反正你小子说什么本佛爷都有道理告诉你,你说得不对。

因为只有我对,道理永远只掌握在我手里。

“我呢,其实是没有什么见解的。”陈成难得谦虚了一下:“但你要说我没有呢,我又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你想学,那我可以教你。

刘清愤怒的眼神仿佛在说:学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