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作者:长庆二年 | 分类:历史 | 字数:18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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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庄子、海森堡、绝命毒师、卡姆
当然,不要觉得《庄子》中这种愚钝固执的老农民就代表了中国人不思进取、拒绝科学进步的精神内核。
事实上,这位抱瓮老人的的思想流传到两千年后的德国时,一位卓越的量子力学物理学家推崇备至: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睿智的人!他深深启发了我!
以后多次在讲演中提到这段,后来还把这段论述写进了他的专着《当代物理学的自然图象》中,并获得诺贝尔物理奖。
再之后,**德国权倾四海,许多伟大物理学家被迫离开了心爱的物理研究所,离开欧洲,流亡各地。唯独此君毅然留下来,并被**德国委以重任,负责领导研制原子弹的技术工作。
没错,此君正是量子力学的创始人之一——沃纳·海森堡!
时间再往后推数十年,墨西哥州一位落魄的高中化学老师,因为身患绝症无力治疗,毅然走向“BreakingBad”违法犯罪之路(美国南方的俚语,指一个人离开主道,走进狭窄小路的意思)。
他用自己的偶像名字作为自己的化名,用“海森堡”这个名字来代表他那“致命蓝色”的纯度。
这个化学老师,被中国剧迷呼为:老白。(绝命毒师男主)
在往后,某位可能十分熟悉《教父》《绝命毒师》《风骚律师》等西方落后文化的中国脱口秀演员,从腐朽的资本主义阴暗面中学到了及时享乐、癫狂至死的负面资产,于是在今天,这位脱口秀大王涉嫌xd被抓了……
梳理这复杂的历史脉络,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庄子闲的没事写这故事,不启发海森堡,不被老白视为偶像,不让自以为时尚的青年随之效仿——那可能他就不会被抓,还能继续奉献出毫无逻辑但就是扯淡好笑的段子。
嗯,这套逻辑,果然是处处漏洞,狗屁不通啊……
陈成抽了抽嘴角,从浮想联翩中回过神来,原谅他的思维总是这般跳跃。坦率地说,那位脱口秀演员虽然聒噪,但以前他还是蛮喜欢的,尤其是他那个“班集体No”的《教父》烂梗……
“而第二句的‘息机’典故,用的更是巧妙!”金晓客夸赞完戴誉的“抱瓮”典故之后,安若素也不安分,赶忙把另一只臭脚也给捧上:“息机者,息灭机心也!《楞严经》上说:‘息机归寂然,诸幻成无性’,此之谓——”
“嘶——”陈成一听到《楞严经》,条件反射地感觉到有些牙疼,忍不住捂住了腮帮子。
原以为岭南文化水平不高,自己来这里就是技术扶贫,传播中原文明来的,万没想到——
广西的同胞们聊起佛经那是头头是道!
每次都听的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要和他们比诗的话,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来,那我还是尽早投降归家吧……
“唔——陈兄弟怎么了?”安若素正要对《楞严经》展开长篇大论,并细细阐述佛家息灭机心与庄子道家的技术哲学思想之间的同与不同,看到陈成似乎突发身体不适,就停了下来,关切了一下。
“噢噢,没什么,安兄高论我正听着呢!继续,继续!”陈成放下手掌,冲着安若素挥动道。
“那就好!”安若素点点头,继续兴致勃勃道:“前贤骆观光(即骆宾王)《上司列太常伯启》有言:投竿垂饵,晦名迹于渭滨;抱瓮灌园,绝机心于汉渚……”
陈成眼看着这家伙把主题越扯越远,唏嘘不已。总的来说,虽然在作诗这一环节他已经逐渐混进了“主流后浪团体”,可是每次谈到这些高雅的文艺话题,他仍然觉得自己和土着们有隔阂。
本质上小陈我不是个高雅的人,与诗词歌赋比起来,可能还是屎尿屁的脱口秀段子更适合我的调调……
哪怕有些就是膈着胳肢窝硬要你笑的……
可相比起来,你脱口秀说得再好,离开钻石上了王者,那也还是一介凡夫俗子;
真把诗写好了,在大唐你甚至可以当宰相……
如此“不公”的世道下,不得不逼着陈某我放弃自己的喜好,逼良为娼,踏上一条并不属于我的道路呀!
半玩票半职业非主流少年诗人陈十一郎这样想到。
那边“复联”的几个人已经把戴誉的“村居诗”推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又是妙用前人典故,又是叠词的细腻使用,又谈颔联中“净”字和“空”字的炼字妙用……
陈成深深怀疑,这帮人要搁在后世,肯定和看了《大话西游》,就直呼周星驰是后现代解构主义大师的人——是同一拨后浪。
但是你也不得不说,三人成虎,原本陈成也不觉得戴誉这首诗有多么出彩,可经由金晓客、安若素、泰伦三人的轮番轰炸,“本诗十点绝妙你绝对想不到”,越发觉得戴誉的诗似乎有那么点可取之处来。
反观邓铎那边,虽然诗的观感也不错,可是无人吹捧,就让人下意识觉得逊色了不少。连带着吃瓜群众的七少年都有些天平失衡了。
“陈兄弟对这两首佳作有什么看法吗?”复联的几位正式成员都发言完毕,泰伦也没有忘了临时工陈成,让他也表表态。语气着重在“佳作”上,当然泰伦不会认为两首都是佳作,他的意思是陈成也和他们一样,捧一捧戴誉的这首佳作。
第398章 庄子、海森堡、绝命毒师、卡姆
因为大家都已经看到,复联很有希望在这一轮迎来胜利的契机,拿下这么久面对邓铎的第一场胜利!
众人力捧戴誉这是来之前既定的策略,眼下只需陈成再添一把火,哪怕邓铎口中再不服,可“大众”的一致意见也能让他屈服。
“我来讲?”陈成还在想着脱口秀和诗之前矛盾的事呢,让他也来捧臭脚,有些为难。
我擅长的是挑别人的毛病,而不是像王昌龄大叔那样,发掘隐藏的优点的啊!
而且,什么用典,炼字,融情于景,情景交融,借古讽今,壮志难酬,《庄子》《楞严经》……
都特么让你们说遍了!
那我还说个屁啊!
“那个,那个……”陈成抓耳挠腮,不知从何处入手,局促得就好像面对古诗文赏析的考生。
会做菜的好厨子可不是说一定就能当美食评论家呀……
“我有一点疑虑,”陈成直接舍了戴誉的诗,看向邓铎的大作:“邓铎兄诗中的‘十载身闲琴与书’作何解?”
你让我硬要尬吹别人的作品,我不擅长,那我还是做我擅长的,鸡蛋里挑骨头吧!
“看邓兄的模样,”陈成上下打量着:“未到弱冠年华——却‘闲’了十年。这……着实令我感到费解。”
一开始泰伦几个见陈成不安既定方针走,没执行“众人拾柴”战略,还有些微词,可转瞬一见,他去挑毛病了,也行!
反正只要能战胜对手,无论是抬高自己,还是削弱敌人,都是正确的做法!
邓铎看着自己的诗,沉吟了一会儿:“唔,从现在起,往回减个十年的话,我尚且是幼稚顽童……”
众人见他诗里犯了毛病,都喜上眉梢,心中暗爽陈成这毛病挑得好。
其实,像邓铎诗中这种“一……十……”的对仗用法,都是诗人通常惯用的套路,在内容还没有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形式。以致于张开就来的时候,忽略了其中的内容能否自洽,这和后世流行歌曲作词人强行为了押韵,写很多莫名其妙句子。
阿杜“我应该在车里不应该在车底”、马頔“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冷里四季如春”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从邓铎的这首诗里看,他主要用心的地方都在首联、颔联,“有山同默赁人庐,伴鹤齐飞清隐居”十分见功力,到了颈联怕只是随意拼凑了一句,用了大路货的固定格式来表示村居的悠闲,却没有细细去考虑所举例证的合理性了。
“哎呀,邓老兄谨慎见长,唯独这次犯了如此明显的疏漏,着实不该呀!”泰伦见邓铎讲不清楚的样子,不由得大乐,故作惋惜道。
成了!
这次复联旗开得胜,终于得偿夙愿!
戴誉写诗要记七成功劳,我三人为他摇旗呐喊,记两成功劳,姓陈的精神小伙挑刺有功,也有他的一成!
就在泰伦准备盖棺论定,论断第三轮的胜负的时候,邓铎却微微一笑,高声吟诵道:“十载身闲琴与书——并无任何错谬啊!”
“强词夺理!”泰伦摇头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十年之前,你还是幼稚顽童……”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可都是从六一儿童节过来的,谁不知道谁?
个个都是撒着尿,和着泥的小可爱,谁理会闲不闲啊!
邓铎笑得更开心了:“十年前我是小孩不假,可问题是——我这诗,并没有说写的是我自己啊!”
“不是你?”泰伦几个人一起发愣,想想也是,大家只是觉得邓铎客居山塘村,才下意识觉得“有山同默赁人庐,伴鹤齐飞清隐居”便是他自况。
可的确没有明说主人公是他自己啊!
“你怎么说都行啰,”泰伦叫道:“那你且说,写的是谁?”
敢说是一位想象中的无名高人,死无对证的话,那我们可不接受你这戏弄!
“我自然不会信口开河。”邓铎笑道:“伴鹤齐飞,你们未免也太抬举我了。事实上这位前辈高人,上面你们已经提到过了。”
“嗯?”众人陷入回忆,陈成也抬头望了望天。
哪位?
庄子与抱瓮叟?
量子物理学海森堡?
杀人如麻高中化学老师“老白”沃尔特?
脱口秀大王、把黑板擦得乌漆嘛黑的卡姆?
嗯,肯定不会是这些人。
见自己卖的关子难倒了众人,邓铎又笑了,手指向安若素,吟道:“投竿垂饵,晦名迹于渭滨;抱瓮灌园,绝机心于汉渚。”
安若素一愣:“骆,骆宾王?”
邓铎点点头:“不错!”
陈成下意识又去看了一眼邓铎的诗,既没有“曲项向天歌”,也没有“试看今日之域中”,你说写的骆宾王便是骆宾王?
邓铎道:“昔年则天皇后嗣圣之时,徐敬业兵败被杀,骆宾王下落不明……”
安若素点点头,他是有研究的,邓铎可别想跟自己打马虎眼:“或说被乱军所杀,或说遁入了空门,或说流寓江湖,隐居山林。”
“不错!”邓铎负手而立,朗声吟诵道:“
十载依修竹,今秋始一辞。
琴书与俱载,风月故长随!”
诗风高古,浩气惊人,细细咀嚼,唇齿生香——这可不是在座的众人如今能写出的作品!
“此诗,便是传说中骆宾王流寓江湖时所作!”邓铎眨眨眼:“我不过是化用了前贤的旧句。”
“荒唐!”安若素连连摇头,不安定了:“骆观光诗文,我是读得很熟的,哪有此篇!”
不光他,连陈成也想直言这首根本不是骆宾王的诗句!
这首诗分明是南宋赵蕃的《徙居祖印寺》啊!
我靠!
见了鬼了!
大唐开元岭西的邓铎,怎么会知道南宋江西的赵蕃的诗!
陈成一顿愕然。
不过他没开口,泰伦等人已经纷纷指责邓铎信口开河,有意诓骗。
“有书为证嘛!”邓铎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岐王诗榜开元二十四年第七期,明明白白记载此诗,署名骆宾王!你们不信,且去翻就是了!”
“谁会去翻那么老的诗榜……”泰伦几人嘀咕着,不过看邓铎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恐怕是真的。
陈成此时却已经忍不住哑然失笑了:
搞了半天,不是邓铎穿越了,还是自己搞的鬼!
前面说过,陈成在两京的时候,正是疯狂抄诗剽窃的黄金时期,问题是,有的诗并不适合他来抄,因为不符合他当时的经历与语境。比如这首赵蕃的“十载依修竹,今秋始一辞”便是。
往前数十年,好歹还有邓铎这个小孩;从陈成那时候往前数十年,可连人影都没有啊!
那怎么办?
只能伪托,说是别人写的。
也不用细想,像这种诗,大家都觉得挺好,就推给骆宾王呗!
反正他下落不明,谁也说不清楚!
没成想,自己当年顺口胡说的东西,流传到民间,来到邓铎这些小年轻的耳中,就被奉为圭臬了!
小陈我,实在是误人子弟啊!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