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娜，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突然选择了可尔博家族，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不会不清楚我与他们的过往。”斯/诺基坐在皮质的单人沙发里面，左手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瓶开过的香槟，高脚杯里盛了大半杯，透明的方形冰块正在里面沉溺，冒出了无数的气泡。

卢娜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交错着，她并没有被斯/诺基话里面暗含着的威胁给吓到，反倒是微微一笑，露出了十分自信的模样，她提起裙摆，弓腰行李，随后缓缓走上前去，站在了斯/诺基的右手边，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感受到了些许炽热。

“四哥，我自然是最了解你的人，只不过这样逾越的举动实属是迫不得已，我想换作任何一个人，即便是您自己，都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拒绝可尔博家族的请求。”

斯/诺基挑了下眉，并没有阻止卢娜手上的动作，他伸手端起了那杯酒，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卢娜，做出了敬酒的姿势，却也是在暗示她继续说下去。

“在小少爷百日宴上，诸多宾客皆来贺喜，可尔博家族早在父亲那一辈就与我们交恶，却坚持派了家族的大少爷以及最小的千金小姐前来参加宴会，这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宴会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并且派了人时刻关注着可尔博家族两位的动静。那位小姐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又或许这样说更为恰当，她的确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却与我们莫维吉家族无关，而是为了科切拉家族的三少爷。”

“可尔博家族的千金爱慕着科切拉家族的少爷，真是个有趣的故事，如果消息在整个雾城散开的话，会有四个家族因此大乱吧。”斯/诺基听到这里，竟然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意外之喜，赞赏地看了卢娜一眼，抓住了她白皙光滑的手，在那里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我亲爱的卢娜，你果然从不会让我失望，这样的大事件可正是我们实施那个计划的好时候，这样就不必担心别的家族从中作梗了。”

“可是那位可尔博家族的少爷却是为了我们而来，他求见莉莲，只是莉莲拒绝了他的求见，就连那封落上莉莲名字的信，都没有拆开看过。莉莲似乎是想要从这些事情里面抽身，她已经按照四哥你的吩咐放了大部分的权力给我，留下的，不过是庄园内基础事物的管理权。”

“原来莉莲没有这样的野心，她提出的出走，也不过是真的想要休息了。是我错怪了她，甚至还将她列入了可能背叛家族的名单里面。”斯/诺基点了下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他却没有想要去修正和弥补的意思，只是很平静地感叹了一下。

“塞西将这封信转交给了我，而信封上面，盖上了这个印记。”卢娜从兜里面取出了裁剪整齐保存完好的一小块纸，那个羽毛与蛇交错的图案进入了斯/诺基的视线，他拿着酒杯的手颤抖了。

“这……”斯/诺基皱紧了眉头，显然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印记出现了。

“当初与我们家族签订协议的，其实不止一位神明，这是四哥你早就明白的事情，而我在国外的这些年，总是在梦境中回忆起那些事情，拨开厚重的迷雾，登上那座可怕而又诡异的山后，我记起来了那些被遗忘的全部。除了那位贪婪之主以外，最后联系我们的，给予了我们这样荣耀的神明，是那位金发神明。”卢娜叹了口气，“可是祂的选择并非只有我们，可尔博家族也被选中了，因为祂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们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完成如此伟大的事情，祂从一开始就留好了后手，而四哥你与可尔博大少爷之间的矛盾，也是祂设下来的障眼法，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果钥匙对了，门开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可是如果出现了差错，后来再来弥补，那是来不及的。”

“未曾被预料的事件果然发生了，好在可尔博家族早就暗中填补上了这一切，所以我们将要建立的那个地方，依旧会在一个月后的耶稣诞辰完工开业。”

卢娜将这一切都向斯/诺基阐明，斯/诺基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回忆起了当初那件事情，在得知了这一切是早有预谋时，再来回味当初的一切，他果然看到了更多的被忽略的细节。

酒杯被放回了桌面上，卢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她在他的耳边吹起，暧昧的温度，亲昵的话语，模糊了那一刻的感知与理智。

斯/诺基深吸了口气，在放任自己前最后看了一眼正对着的墙壁上面挂着的画，那上面画着一个优雅的女孩，她伸展着身体，摆着最为优雅高贵的姿势，白天鹅在黑夜中跳舞，而她向往着的，却是成为一只黑天鹅。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房间里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将一切的声音，全然掩盖住了。

“peut-être，nousnepouvonsnousrencontrerqume?a，danslesvisionspromisesparlesdieux.（法语，译为：或许，我们只能这样相见，在神明许下的幻境）

像是林间穿梭的一阵风，雨后的雾正浓。纯白的纱是初雪的梧桐，鹿隐了无行踪。

像是流云空茫的一场梦，春水泛滥的瞳。晚霞向往的那座城，埋葬旅人余生。

那是史诗诵吟的痛，无法触及的相拥。若能仅凭一腔孤勇，明媚寒冬，在幻境深处的红，谁能懂？

不可言说的心动，盛开在繁星千重，知与影同。破碎时间的钟，匆匆，朦胧回忆之中，终成空。”

（以上诗歌为个人原创，《lesillusions（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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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莲小姐，这是家主让我带给您的信，同时还有这样的一个印章，家主说，这是归还与您的。”安恭敬地打开了上锁房间的门，沉重的门被拉开的瞬间，带出了无数的灰尘，她却没有避让，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房间里面的女人。

她背对着自己，面前有一个画架，地面上全部都是散落的颜料，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就成为了最深的黑色。安想要打开昏暗房间里面的灯，却迟迟未能摸到墙壁上面的开关，于是她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转而走向了窗台处。

微弱的阳光透过严实的窗帘里面洒进来，一条条光线找出了洁白地毯上的鲜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芳香，那似乎是某种花的香气，可是在馥郁之下，又像是在掩盖着别的什么。

莉莲身穿一条洁白的人鱼裙，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她右手紧紧地握住画笔，左手用力扶住画架，她没有动笔，以固定的姿势维持了许久，她甚至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直到安走近她，来到她身边，听到了未曾停下的呼吸声，安这才松了口气。

“莉莲小姐……”安轻声呼唤她，坐在那里的莉莲依旧没有反应，她似乎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绘画世界里面。安在长时间的等待中失去了耐心，她走向窗台，拉开了厚重紧闭的帘子，当光照亮整个房间的刹那，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莉莲，却睁大了眼睛，失声尖叫。

那里坐着的，是一个失去了头颅的女人，她美丽的脸就倒落在右脚旁边，眼睛依旧在眨巴着，安这时才看清，方才一路走来，洁白地毯上的鲜红并非是用于绘画的颜料，而是活生生的人身上流下来的鲜血。

“天……天啊！莉莲……莉莲小姐——！”安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失去了重心跌落在地，她向后退去，后背紧贴着落地窗的瞬间，才让她彻底安心。

“除了这封信和这个印章，斯/诺基哥哥就没有别的什么需要你转达的吗？”莉莲的声音回荡在安的耳边，安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的时候，坐在画架前面的莉莲左手正端着调色盘，右手执画笔，装点着这幅即将完成的画。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莉莲回过头，眉头紧皱，十分不耐烦地看向安，“安？”

“啊，啊……莉莲小姐，您……哦，家主只让我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您，再无别的。”安上下打量面前的莉莲，确定了她是活着的，心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同时又充满了疑惑。

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幻觉吗？

“既然如此，把东西放在这里，你就可以走了。”莉莲没有继续为难她，她本就不该奢求从一个传话的侍女口中得到一些答案，于是她转过身，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画作之中。

安点头应下，将信和印章放在了一旁干净的书桌上，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两眼莉莲小姐，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处在真实之中。

这一眼，她瞥见了莉莲的画作。

下一秒，她倒吸一口冷气，不顾礼仪地狂奔出去，逃离掉了房间。

那上面，画着一个断头的女人，与所有眼见之景完全一致，除了，那个头颅上的面容。

——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