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们时常会听到。说出的人，或是真心忏悔；或是礼貌敷衍。

而此时此刻，百里守约、李白、甄姬均清楚，公孙离是在真心忏悔。

可是这真心忏悔就如一把钝刀，使劲地朝着他们的心脏扎下去。因为不够锋利，便一直捅，一直捅……

“阿离……”百里守约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演戏对不对？”

“对。”公孙离还未有反应，一声低沉性感的男音就接过百里守约的问话，在拥挤的牢房过道骤然响起。

闻声，魔种兵卫们仍弯着腰，恭敬有序地让开一条通道，说话的那位男子，便扬着笑容款步而来。

当男子俊美无匹的脸一展现在众人的面前，百里守约、李白、甄姬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

公孙离也不知道是哭得接不上气还是怎的，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

等到男子在李白他们面前站定，魔种兵卫们又齐声恭敬道：“主人。”

男子似是很享受这样的称呼，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随后一扬手，魔种兵卫们终于可以直起腰站立了。

百里守约早已说不出话来了，这样直击灵魂的场面让他招架不住，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李白攥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只有甄姬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公孙离一眼以后，又将目光定在男子的身上，不可置信地道：“明世隐？”

“对，是我。”明世隐笑得如四月春风一般灿烂。

随后，他微微弯下腰身，优雅地伸出一只手，递到公孙离的面前，温柔地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喊你公孙娘子。你果然是一个出色的女人。”

公孙离仍是颤抖着、粗喘着，看她那样子，甄姬怀疑她下一清就会晕厥过去。

可是公孙离没有。

良久，她稍微平复了一点自己的情绪，伸出了一只手。

百里守约死死盯住公孙离伸出的那只手，心里狂喊着：“阿离不要！”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丝线，绵延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可是公孙离的小手，最终还是搭上了明世隐的大掌。

明世隐明媚一笑，握住了公孙离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公孙离拉了起来，带入了怀中。

“啊——”百里守约崩溃出声。

这次交握，这次拥抱，粉碎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感情，还有信任，还有他千百年的等待，还有……太多太多。

似是嫌这一声太吵，明世隐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随之覆上一层冰霜，然后他冷声道：“带下去！”

于是，几十个兵卫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捆缚住，随后押往另一个地方。

——————

“全都在这里了？”首座之上，一位浑身裹着火红色斗篷的人开口问道。

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位女性。

明世隐站立在首座侧下方，恭敬地回道：“回终极主人，全都在这里了。”

终极主人？

这四个字一从明世隐的嘴里蹦出来，原本已经被打击得生无可恋的三人深身僵住，两两对望了一眼。

终极主人不是早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下源城里？难道……这里就是终极主人的宫殿，她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李白觉得有几分道理，这与他之前隐约的猜想不谋而合。此前一路行来，处处彰显不凡，能掌握这般强大力量的人，也非终极主人莫属了。

不过，既然她是终极主人，那这一切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说他们几个与终极主人有什么交情，老夫子身为终极主人的助理，不是一直在清羽派当教习？

清羽派向来一条心齐心协力，内部无争斗也无分歧，他们与老夫子同气连枝，老夫子又一心为主，想来他们应该也不会与终极主人背道而驰的吧？

如此一来，何苦用绑的啊！

如此想着，李白难得散去了些阴霾情绪，正欲开口说话，甄姬却在他的怀里扯了扯他的衣服。

李白低下头看她。

甄姬没有废话，只说了两个字：“阿离。”

李白脸上些微的笑容一僵，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是了，是他太高兴了。

撇开明世隐这个打交道不多的人不说，公孙离与他们相处了上千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场误会，公孙离早就与终极主人解释清楚了，此刻又怎么会只是乖乖地站在明世隐旁边，与他们分边而立？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首往事，李白自认并无伤天害理之处，甚至，为了帮助老夫子，他还几次入岫烟派，四处奔波，阻碍张良等人的阴谋。

还未等李白理出个头绪，首座上的女子又颇为遗憾地开口，道：“可惜老夫子这次没来，否则一网打尽，岂不快哉！”

闻言，李白神情一凛——果然，老夫子与终极主人谋略并不相同。且依如今看来，还是对敌。

只是……终极主人创造这方世界，引导众灵重生，规定此界秩序，应当是正派无误。

这么说来，是老夫子心生歹意，做了谋上叛乱之徒？

可是老夫子的为人……

李白越想越乱，怎么想也不觉得老夫子能伪善到如此地步，骗了清羽派上上下下这么多年。可待他看到公孙离，便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事情不可能。

“公孙离听令——”首座上的女子沉声喊道，“老夫子那边，就交给你了，务必把他引过来。”

“公孙离遵命。”

此刻的公孙离，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感情，乖巧得仿若一个只知道听守命令的机器人。在她的脸上，也丝毫寻不见方才痛苦愧疚的踪影。

说实话，李白至今仍不愿意相信公孙离什么也不解释就背叛了他们。毕竟从公孙离还是一只小兔子的时候，李白就带着她，看着她慢慢长大，期待她成为清羽派栋梁。

他希望，公孙离是有难言之隐，在她接受这终极主人的命令之时，会表现出些许的不忍、些许的为难。

可是她竟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