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宋帆影
作者:正邱 | 分类:历史 | 字数:10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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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临安难安 又惊闻焦山大败
张镝等三人是免解进京,参加的特科考试,不似常规科考那么费事,但一系列的程序还是必要的,舍考、引见、颁赐进士出身,不觉间就过去了半个多月。若在太平时节,像他们这样的新科进士这会儿应该正在游湖会友、参加宴饮,或者拜谒权贵谋个好差遣。但张镝显然没有这样的闲心,原本官诰发下后他就准备走,但离京前先去礼部备案,后到学中辞别师友,又已经耽搁了两天。
这日是七月初五,张镝正准备早些休息,康棣忽然来访,面『色』慌张又神神秘秘的对张镝说:“张督帅十万大军在焦山大败了!”
张镝悚然而惊:“消息当真?”
“应当属实,朝廷虽未明文告示,市井之间已经传遍了!”
张镝脸『色』顿时肃然起来,陷入沉思……
焦山确实败了,大败,一败涂地!
败仗时间却不是七月五日,而是三天前的七月二日。
康棣口中的“张督帅”,即张世杰,自进京勤王以来,不断升迁,现已被授予保康军承宣使,“总都督府兵”,从一州之将累迁至督帅之任,重兵在握,升官不可谓不快,皇恩不可谓不隆。自然,张世杰也很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挽救这倾颓之势。他认为,要想守住临安,必须收复临安周围的失地,然后组织兵力,与元兵决一死战。
五月,坐镇江淮的伯颜去大都朝觐,张世杰认为时机已到,大张旗鼓部署兵力,谴将四出,很快从元兵手中收复了广德、常州等失地,一时间,朝廷上下似乎看到了“中兴”的希望。
但接替伯颜留守的元将阿术也绝非省油的灯。常州收复后,张世杰原本打算联系江北扬州、真州等地守将,合围夺下镇江,但两地兵力却屡战屡败,根本无法前出。原来,阿术早已指挥元兵分别屯兵瓜洲和西津渡,形成南北呼应之势,封锁住了长江。江北之兵根本无法渡江驰援。
在此情势下,张世杰集结了号称一万多艘战船,决定在焦山水面与元军决一死战。这是决定南宋生死存亡的一战。战前张世杰做了充分准备,他除了将战船屯扎于焦山南北江面外,还分别和常州守将张彦、扬州守将李庭芝相约,让他们分别从大江南北发兵,这样“三路交进,同日用事”。
可惜的是,布阵时,张世杰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令战船以十艘为一方阵,系上索链,沉碇于江,横截于江面。
这个阵势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没错,正是铁索连舟的意思。如果罗贯中早生一百年,或许张世杰就会知道有一场战事叫做“火烧赤壁”,他这铁锁连舟,和庞统所献的“连环计”有什么区别?如果元兵用火攻,这些索在一起、系于江中的船只,岂不都成了靶子?这是很危险的。
张世杰下令,非有号令,不准发碇,以示非胜即死。虽然破釜沉舟的决心令人钦佩,但从布阵开始,此战已经埋下失败的阴影了。
阿术登上与焦山隔江相望的石公山,大喜地说:“可用火烧,宋军即败!”于是,他招来一千名善『射』的健壮士卒,准备乘船以火箭两路夹击宋军战船。阿术自己居中,对宋军形成合围之势。
七月初二大战开启,但原本与张世杰约定同日起兵的张彦、李庭芝,此时却没有如约而至。其中张彦在发兵袭击丹阳吕城时被阿术手下将领击败,而李庭芝则受阻于瓜洲驻守的大量元兵。如此一来,三路合击成了一路孤军,开局就似乎昭示着失败之象。
一接战,张世杰布阵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元军驾驶着小型战船,在江面上往来如飞,而宋军的战船却因环环相扣,显得很不灵活。
阿术遣董文炳、刘深分兵趋焦山南北夹击,忽剌直捣其中,张弘范自上流顺风而下冲击宋船队,又选强健善『射』者千余人分两翼火箭夹『射』宋军。元军小型战船机动灵活,横冲直撞,宋军殊死奋战,但舰大连舟难以行动,两翼元军交『射』火箭,一时间,宋船篷樯起火,烟焰蔽江,阵势大『乱』。混战中万余人丧命江中,横尸漂浮,惨烈至极。张世杰眼看大势已去,逃奔圌山。张世杰突围后,收拢溃卒复战,再败,只得退入海中。经此一战,元军共夺得战船七百余艘,“宋人自是不复能军”。
张世杰此战大败,和指挥失当固然有关,铁锁连舟固然是个昏招,但自己手下多为不习水战的步军又在南北两岸都被元军占据了的情况下,一没有友军支援,二不能上岸列阵,若不连舟自固,保不准被元兵一两下冲击就全都『乱』了。这当然是事后诸葛亮,谁也无法假设,但此时宋军兵将如一盘散沙乃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便孙、吴在世恐怕也未必能避免败局,张世杰以一人之力,怎能挽狂澜于既倒?
大败的消息于几日后传入临安,这个苟安了一百五十年,表面平静的“临时”都城,底下早已暗流汹涌。朝堂中已经『乱』了套,大臣纷纷『露』出丑态,为保『性』命,有的人装疯卖傻,有的人不告而别。如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同签书院事倪普,故意请人弹劾自己,弹章还没上,人已潜逃出关了。
大宋养士三百年,到最后,竟出了这么一帮败类,谢太后不得不下诏戒禁:“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大小臣工,未尝有一言以救国者。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尔守令委印弃城......平时读圣贤书,自许谓何?乃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其在朝文武,并转二资,其畔官而遁者,令御史台觉察以闻,量加惩谴!”
诏书下后,仍未能止住逃官,国难之时见忠臣,这些败类只会在和平之时攀附权贵,危险来临,哪肯出来支撑危局?
临安不安,不如早做归计!
张镝本就做好离京准备,但他的离开不是逃避,恰恰是为了担起责任。
讨论过前方败讯,康棣也决意与张镝同行,一同去做些事业。二人又转去叶李宿处,问他的计划,叶李有些支吾。张镝猜到他是想在京中做官,等差遣下来,其实这时候的官又有什么做头!不过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张镝也不劝说,只当是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