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问宋
作者: | 分类:历史 | 字数:4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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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奏大师
刘氏父子的匆忙离去,让敏锐的曹举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照说岭南东道如今局势,除了刘谦的封州便是韶州曾衮,其人在黄巢北上后,迅速击溃黄巢残兵,厉兵秣马,驻兵岭南北户,算是小有实力,其他诸州多是以清源军为主,难不成曾衮也想趁机浑水摸鱼?可细想之下,又觉不对,即使集韶、封二州之力,也不是清源军对手。
不过,若是曾衮联合封州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刘崇龟的岭南节度使可能还真有不保之势。念及此处,曹举已无心思继续安坐酒席,随意与陪酒的孙德威闲话几句,便借醉酒提前回房歇息。
苏章本想等刘谦回来后,再行说辞,可见曹举假意醉酒离席,他也察觉出端倪,于是借话,车马劳顿,辞别孙德威,即率随从回房连夜商议。
月落乌啼,刘谦还未归来,东西两间厢房的灯火也是彻夜未熄,等候一夜的曹举不知为何,突然打开房门,饶进回廊,缓缓向苏章房间走来。此时,刘府上下寂静悠然,仿佛与天地一起融为自然。轻捏的脚步声很快惊醒了苏章的随从:“曹司马来此所谓何事?”
“生死攸关!请苏校尉且先开门,曹某并无恶意。”曹举低声轻语道。
“吱呀!”一声,两扇直棂门缓缓打开,苏章探出脑袋,仔细看了看煞有其事的曹举,叹了口气,轻语道:“进来吧!”
岭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于兵事,黄口小儿都能道出一二,曹举进门便开诚布公,将心中所想,一一道与苏章,果然苏章也是得出了与曹举同样的推理,只不过慢了几个时辰,并且他也没有与敌人合作的魄力,这才一夜无眠。
“曹……”苏章正要开口,却是不知如何称呼曹举,不禁暗自叹息:本同属清源军,仅仅只是为了麾下几个不争气的小兵卒,闹到如今这般地步,真是让人无以言说。
倒是曹举看得开,直言道:“苏校尉不妨继续唤曹某职称。”
闻言,苏章提起一股子莽劲:“好,就依曹司马之言,反正都同属清源军,危难关头,当先肃清外敌!”
“正是如此!”曹举应声道,“虽说你我如今势成水火,但毕竟都同属清源军,即是家事,就不能为外人轻取渔人之利。”
说时,若有所思道:“苏校尉还记得昨天你我在驿馆厮杀,刘刺使来劝架时说的那番话吗?”
“记得!当时小将还以为是刘刺使为了让你我罢兵,现在想来,恐怕刘……刘谦早有心为之,要不然也不会在进城时,将我们与随从分离。”
闻言,曹举激动地把住苏章,有模有样地环顾四周,极力压低音线道:“苏校尉可知节度使早先已经派出三波信使前来封州?”
“三波?”苏章惊疑道?
“是的,三波,且三波都是有来无回,因此节度使才亲命曹某赶赴封州……”曹举说罢,凝神细细观察苏章听到后的一举一动。
只见苏章满是厌恶,脱口道:“真他娘阴毒!”
“何止阴毒!”曹举继续道,“苏校尉入清源军时间不久,应该还没听过刘谦的发迹史。早年刘谦与苏校尉一般,在军中也是个不起眼的小校,常常被人欺辱,说他乃昆仑奴与大食歌姬所生,只配与猪狗同住,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谦开始捉摸怎么才能爬得更高,机缘巧合下,竟然得到了前任岭南节度使韦宙的赏识,并将族女许配给他,刘谦这才算是在岭南小有名气,可苏校尉是否知道……当年那些欺辱过刘谦的人后来是何下场吗?”
“恐怕很惨吧……”联想到进城时,刘谦逼迫他与随从分离时的阴狠果决,苏章不由打了个冷颤。
“何止是惨,简直令人发指!”
曹举故意将声线抬高数倍,又猛然压低到只有苏章可以听道,“苏校尉可知九年前,广州市舶司一批货物出海时,被海上盗贼劫掠,消息传回岭南,节度使钦派当时的楼船使刘谦专职此事,不想刘谦以船舰刚刚筹建,战力不足,前去清源军挑选兵马之际,将原本欺辱过他的人,悉数调往战舰前去清剿盗贼!要知道九年前玛义特附近的海上盗贼可是极其嚣张,所过船只皆以猛火油焚毁,船上人员悉数贩卖他国为奴,终生没有归来的机会。”
“这还不止!”曹举继续真假掺半,添油抹醋,为刘谦的发迹史续写不为人知的一面,“最可恨的是,刘谦连他们的家人都不放过,以通敌之名,将一众老幼悉数送往岭南西道,给蛮族做饲养蛊虫的引子……”
此时,已经不再是苏章一个人背后透凉,就连他一旁孔武有力的随从也都出现了反胃现象。
可以确切的说,这一刻,涉世未深的苏章彻底被节奏大师曹举成功引诱,自以为看清刘谦真面目的苏章爽快地决定暂时和解,先共同肃清外敌再说。
为了将这一重要情报尽快传回去,趁着天色未亮之际,二人各自嘱咐随从,只待城门大开,便火速赶回通报封州的形势,等待刘谦的将是清源军合力大兵压境。
如果没有李君的先见之明,曹举这一波带节奏,妥妥滴可以打个满分,可惜终究是棋差一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刘氏父子急匆匆赶往刺使府会见的竟然是星夜驰骋赶来的钟义德。
两个时辰前,刘谦一边捧着李君的书信,一边仔细聆听儿子刘隐道说之前在黄连洞剿灭盗贼的情形,逐渐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刘崇龟与叛军之争,封州还可以骑墙观望,那么泉州司马的这封来信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平衡,也间接打碎了刘谦的渔人梦。
这件事梳理起来比较绕,只有既得利益者与生死关键者才可以看清其中原委。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以目前岭南兵力根本无力与泉州骁卫都一战,况且清源军目前出现叛乱,即使有心共同抗敌,恐怕也没人愿意打头阵,而刘谦所倚重的兵力是海上的战舰,一旦到了地面,恐怕连封州的厢军都不如。
再者,泉州已经递过来橄榄枝——海贸护航,刘谦若是拒绝,那么以后刘氏、韦氏很可能在多方面压力之下,被迫放弃海上战舰,那时的刘谦可就是衣不蔽体,想要在岭南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与钟义德交谈中,刘谦得知潮州瘟疫形势严峻,当年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黄巢入侵岭南时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的惨况,难保这次潮州瘟疫不会蔓延过来,一旦瘟疫失控,别说泉州骁卫都,就是韶州曾衮,也能兵不血刃控制岭南,更别提早已虎视眈眈的岭南西道。
然而人就是人,即使看清了其中利害,也不会放弃眼前的既得利益,岭南西道对于目前的刘谦来说,诱惑力太大了,而且相对来说,他对这件事更有把握。
徘徊了两个时辰,刘谦还是没有做出决断,于是先安排钟义德前去休息,待天明时,与夫人韦瑜再商量商量,毕竟这一次的抉择,关乎两族人的命运。
更确切的来说,是刘谦没这个胆子帮韦氏做出决断……
目前的他只不过是韦氏一族在岭南的代言人而已,这也是刘谦为何觊觎岭南西道的直接原因,一个男人活在妻室宗族的阴影中实在太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