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五石散

几颗好奇的脑袋往旁边转了转，便很清楚的看清了棚内的一切。

白黎戴着白色的口罩，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低头专注着手上的活计，完全看不见面部表情了。

棚外守着的武官看见他们几个脑袋往里头凑，也都掩不住内心的好奇，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什么牛鬼蛇神是他们没见过的？终究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互相交换了眼神，便陆陆续续的往棚里走。

只见此时刀口正对着腹部用力切了下去，迅速剖开了胃部，见众人不解，便解释道：“幸运的话，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死者死亡两个时辰内去过哪里。”

最近几日天气寒冷，胃内容物是不会腐烂的。

此时，完整的胃部已经顺利从死者体内剥离，放在旁边的木质盘子里。

方才从门外进来的几位正巧瞧见了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尸体这么恶心的东西，在这位小仵作手中，竟能在不损伤身体其他部件的前提下，如此完整的剥离，好似在他手中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白黎将解剖刀递给周仵作，示意他切开，看着塞得满满的胃部，想必一定能发现一些有用的……

周仵作对着白黎点了点头，接过解剖刀，对着胃部轻轻划开，下手极快，一股腐烂的腥臭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了……

季澜渊感觉隔着口罩都被熏得想要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方才的小文书已经面色发白失去了意识，就连临危不惧的顾夜笙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只有白黎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手上的忙活，将身体其他的器官一个一个剔出来，一边忙活一边解释道：“先把胃部检出来能避免胃里的浊物污染其他部位，影响后续查验。”

他没说是，在21世纪，这些脏器是要一件件放入装满福尔马林的容器之中存储，透明的玻璃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季澜渊却并不敢去看胃里的东西，他是对刑事案件有着热情，但是却没有经过专业的法医训练，便有了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的感觉。

白黎白了季澜渊一眼，心下暗道，大老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

小心翼翼的将一块带着血腥的脏器放在干净的木盘上，方道：“肺部充血水肿，心肌有断裂现象。”

“白仵作，可有发觉这胃内容物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周仵作惊奇道。

“呕……有特别臭……的臭味……”季澜渊憋了半晌气，接话道。

白黎皱眉，虽说自己是法医，但这味道却不甚熟悉，便也不说什么，顺手拿起一把小刀，拨开胃中黑乎乎的一块腐物，捡到周仵作面前虚心请教。

周仵作仔细看了看，失声惊叫起来：“是五石散！！”

“也就是说，此人是过度食用五石散致死？”季澜渊紧接着道，

屋内外闻得此言之人皆沉默了，半晌，有人接口道，“却又听说一些大户人家又偷偷食用五石散过度致死的。”

白黎辨不清五石散也不奇怪，五石散的作用跟21世纪的毒品差不多，可致人上瘾。

五石散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等，在他所在的时代这个散剂是张仲景发明的，由于这个散剂性热，对伤寒病人有所裨益，因此这个药方原本是给伤寒病人吃的。

“此药有壮阳强体的功效，可治疗阳痿，对溃疡疮口也有疗效，并且在服用之后会让人产生性亢奋，浑身燥热，身体肌肤的触觉也高度敏感。”周仵作继续解释道。

“穆林国是不产这种东西的，都是南疆传进来的，因此数量不多，价格也极高，多为高官纨绔子弟私用的。但这玩意儿对身体伤害极大，因此从先帝朝开始就明令禁止此物。”季澜渊补充道。

“那他是因服用五石散过量，不甚死亡，所以同伴们害怕承担后果，便将他弃尸于此？”顾夜笙也开始猜测起前因后果来。

白黎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季澜渊接过话茬继续分析道，“有这种可能，但也不完全对。服食五石散的人都形容枯槁，但这具尸体看起来活力健康，说明他可能是才接触这种药物不久，应当不超过一年。”

“不错。”白黎接着道，“他心肌断裂、肺部水肿，应是急性中毒的症状，很有可能就是过量服食五石散造成的。”

白黎顿了顿又疑问道：“但，胃部如此大的量，必然价值不菲，既是接触不久应不至于如此。”

“所以死者的死因便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蓄意谋杀；二是，吸完毒后过度兴奋，神志不清，说不定也是真的像方才大人说的那样，此小倌自己过量服食，身旁自然怕担责，因此弃尸。”

“如此说来，线索又断了”季澜渊失望道。

“有！”顾夜笙与白黎异口同声的道。

季澜渊看着他们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楞了一下，复又问道，“什么？”

白黎垂头整理尸体，顾夜笙走到季澜渊面前，一个锋利的眼神丢过去，顺手抢走他手中的录簿，亲自写了起来。字迹清晰地将查验过程都记录起来。。

“所以……到底有什么发现！”季澜渊的八卦之火不自觉地熊熊燃起。

将物品拾掇清楚之后，白黎复又转头直视季澜渊的眼睛：“如果方便，可进行二次解剖。”

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初步可判断死因是服食过量五石散，导致急性中毒而死。外体和内脏都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但脑颅、四肢等地方却还没查验，如今情况不明，最好的方式便是一寸一寸的仔细排查。

“你们先回城休息，马车准备好了，子阑会互动你回去。”顾夜笙看似面无表情，薄淡寡情，却已经默默地的安排好了一切。

白黎知道接下来也不太能帮得上忙，便听从了他的安排，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这大冷的天，屋内烤烤火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