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办？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再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然而，也不管真假，别人的处境都已经那么艰难了，她再跟着雪上加霜，终归不好。

“行了别说了，不用替身，我自己拍。”说着，转头看向张仲，也不管陈延什么意见，直截了当道：“我自己拍总比等替身拍好吧？他呢，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做了件比预期更好的事，那是不是就不用开除他了？”

陈延：“……”

张仲：“不用不用，当然不用！”

最高兴的无疑就是张仲。

演员能自己上，无论是对拍摄还是后期效果，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在拍摄手法上不会受限制，近景，特写，都可以用了。

不像替身，首先考虑的则是怎么拍才能不穿帮，所以在拍摄过程中就会有很多局限性，而许痕又是出了名的苛刻，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估计今天谁都别想早收工。

陆宝儿都亲自答应了，陈延的反对自然就不算数了。

可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到的。

见那个小年轻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当即就不高兴了：“真是笨死了，还不快谢谢人家陆小姐？不然哪儿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混过去？”

小年轻：“谢谢……”他嘴巴张了张，明显话还没说话，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宝儿姐……”像是提醒自己记住一样，重复的强调着：“宝儿姐，谢谢宝儿姐！”

陆宝儿扁了扁唇角，挑了挑眉，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最终还是道：“没关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工作认真点，到底是你工作失误，这也就是我，万一要是碰到一个不那么好说话的，你爸爸的医药费，还有你的学费，都泡汤了知道吗！”

“知道，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陆宝儿并不是很在意他的保证。

毕竟他不是为她工作，所以有没有下次她都不在意。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举手之劳，却救人与危困的感觉。

得到陆宝儿的首肯，张仲便紧赶着跟许痕报备去了。

那小年轻也没说什么，感激的朝她欠了欠身，也立刻去忙自己的了。

最不乐意的就是陈延，也不见多生气，只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的提醒。

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讽刺：“泰晤士河的冷居然没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陆宝儿唇角不由得僵了僵，半天，扬眉笑了笑，虽然有些勉强，但总体还算乐观：“其实你刚说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我手脚就开始冷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没办法把那些不好的东西从我心里彻底抹去，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我还是会怕。”

“既然知道怕，就不应该逞强！”他看着她，字字句句，说的掷地有声：“你这辈子做过多少好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就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句谢谢？”

他无法理解，也没办法说服自己。

可陆宝儿却回答的理所当然：“是，我就只是为了这个。”

陈延：“……”看着她，眸色渐冷，渐渐的，不可理喻的意味愈发深长。

陆宝儿眉眼微敛着，唇角抽了抽，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唇角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自嘲：“你说的对，从小到大，我的确没做过几件像样的好事，可我自问从没有主动害过谁，可哪又怎么样呢？声名狼藉是我，一败涂地是我，众叛亲离也是我，可……”

她明媚的眉眼里却无声无息蔓延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柔和恬淡，温缓的眸光闪着光，流光溢彩的，璀璨而动人，就像是得到了最多糖果的小孩子，诚恳又知足：“有人曾真诚的感谢过我，在我坏到连我自己都要信以为真的时候。”

哪怕那时候她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要帮谁。

她也有过迷茫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至今为止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吗？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甚至，她都来不及等待答案。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身后是万丈悬崖，眼前的路隔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不管前路如何，她都没有后退的资格。

对此，陈延无言以对。

她的处境，他不说全知道，但零零散散的拼起来，不是全部，基本也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说她从未主动害过谁，却依旧落得如今这样一个下场，除了更叫他觉得可怜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

她主动提出不用替身，自己完成拍摄那场戏，许痕很意外。

陈延当初的申请一再强调了她不会游泳，且之前有过溺水的经历，对这类戏份有心理阴影。

所以，纵然两人之间有许多不愉快，在这一点上，许痕从来没想过要难为她。

可现在她主动说要拍，许痕不免有些担心。

摄影组那边还在调整，许痕走不开，便叫人把陆宝儿叫了过去。

走到他身边，不远不近的，保持在一个礼貌又谨慎的距离：“导演。”

“恩。”许痕听见她的声音，也没回头看她，应了一声，视线依旧在眼前的监视器上，确定好最终角度，才转头看向她，再三确认道：“确定能拍吗？”例行公事的询问，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可看着她平淡无奇的点头，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不行就别勉强，电视剧胜在故事性，能拍好就成，没必要为了一个镜头太难为自己。”

陆宝儿没接话，只是默不作声的抬头看向他。

视线温缓隽永。

看她这样，许痕眉心不由得蹙了蹙，语气里满是疑惑：“怎么了吗？”

整个剧组都知道陆宝儿脾气怪，不好惹，难捉摸。

而且在某些事情上，他更是切身领教过的。

所以，如此的莫名其妙，倒叫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默然片刻，也不等陆宝儿回答：“算了，别拍了，改天再……”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陆宝儿便打断道：“没问题，可以拍。”

她只是，在某个瞬间闪了一个奇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