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人，扭过头去笑笑，略有些吃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子挡住了窗口的光线，回过头来跟容清清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容清清抬头看她，长发披散在身后，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的迷茫，这脸蛋也逐渐有了前世的影子，看起来比原来更加美了一些。

“去哪儿？”

容清清轻柔的声音响起。

屋内有热气所以不觉得，而一打开门，冷风吹在脸上，瞬间将方才的懒散给吹走了，门口的保镖立马转过身来，一手拦在他们面前，严肃说道：“您不能出去。”

显然是对大爷说的。

几人的视线也看着容清清转了转，跟着迅速有人走上前来，将她和那人隔出一个安全距离来，对他们这种草木借兵的样子，容清清却也觉得好笑，一手拉下抓着她胳膊的手，一边用清冷的声音说道：“不用这么紧张，他和我出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保镖在一旁有些为难，“夫人，这……”

先生明确吩咐过，这些人的出入都需要报备，如果没有他的允许，进也不得进，出也不得出，其实这就跟变相的监狱没什么两样，只是这群不带链拷的牢犯对于这个规则也十分遵守，一时间也没人敢说什么。

老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嘲讽，朝着容清清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没有办法。”

容清清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这几人虽然说是严格遵守言宸的吩咐，但是也有一条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是容清清的地位在知情人的眼里显然不同，他们就是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轻易地逆了这位的心思。

容清清坚持要出去的话，其实谁也不敢拦。

门外的风还有点大，容清清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对老人家来说，似乎是有些单薄了，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让他们去拿了件大衣来，自己则是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很快收到了回复，几人有些好奇地伸出头来想看，张望了好几眼都没有看到，然而等人一个抬眼又都缩了回去。

容清清有些无语，将手机屏幕对着他们，说道：“这下可以了？”

保镖凑过去一看，虽然没有备注，但因为是克里斯的号码，所以也有人记得，微微一愣之后，才看清了里头的内容。

“我带人出去了。”

“好的。”

“……”

“……”

保镖那都是一脸懵逼啊。

说好的克里斯助理日理万机呢？看看这回复速度，是趴在手机前等着呢吧？秒回啊！

彼此对视了一眼，克里斯的态度一般也代表了言宸的态度，彼此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给让开了路，带着大爷在附近走了走，容清清没有什么意见地跟着，结果却来到一个老年公园，外头风很大，还是有不少大爷大妈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一旁下棋，容清清跟着老人站在一边，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缩了缩脖子，对方则是一脸淡定，看起来火气不错，等一盘棋厮杀完毕了，插着口袋似乎也准备上，被容清清一把拉住了，踉跄后退了两步，她一脸讶异道：“你还玩这个了？”

那人耸耸肩，“你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容清清连连摇了摇头，没有给人继续往里走的机会，这样一个耽搁，便又被人抢走了位置，大爷有些怨念地看了过来，被人拉到了角落坐下，还是有些不解的说道：“拦着我做什么？现在被人抢走了吧。”

容清清道：“外表成了大爷，连兴趣爱好都跟老人家一样了么？”

他笑笑，眼角皱纹聚集在一块儿，意外的和煦，“我和你们又不一样，这幅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除了这些东西还能找找乐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好弄的了。”

容清清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后者的视线却不在她身上，挪了过去看着人群，垂眸藏住了眼里的情绪。

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带着一点点的空寂平和，“其实你不必花什么心思，上辈子做的事情，我就是过了多久也不会忘，不会原谅你的。凤九，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从来不会犹豫，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更狠，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才遭到更多人的嫉妒。”

容清清看着他，“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也没有错。”那边发出一声叹息，“这几年我也想了很多，时常被仇恨缠绕，但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去想这些了，想想这人生也没有什么意思，干脆能过一日是一日，去那栋屋子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没地方去了。”

“你的家人呢？”

“他们受不了我的脾气。”

树枝被风微微吹动，地上的影子不安分了一点，良久没有声音，大爷又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笑，他是恨这个女人的，上辈子亲手将他逼上绝路，没有一点的心软，但是没想到到头来，却只能和仇人说这些话。

“很可笑吧？就算没有你，我还是活的这么糟糕。”

容清清安慰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转身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手机被握在手里，半晌没有答话，对于容清清来说，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绝望的人带来新生。

“如果你愿意的话……”

半晌，才听到她开口，但因为低着头，旁边人群的声音太过热闹，大爷一时没有听清，便问道：“什么？”

容清清抬起头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不受打扰的居住地。”

“……”

似乎怕他不相信，她又上前一分，真诚道：“真的，比起寄人篱下，有自己的屋子，一定更加舒坦，然后你可以找个老伴，或者觉得闷，我也可以找几个孩子来陪你玩。”

大爷讽刺地笑了笑，“从孤儿院吗？”

像他们一样，只是别人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产物，或者是替补品。

容清清愣了愣，却看到他回过头来，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她，“没有这些必要，凤九。”

谁也不欠谁的。

容清清就是因为这种无止境的责任感，才会被言老爷子利用，说实话，她明明有更好的活法，却偏偏把自己禁锢在了这里，其他人都逐渐走出来了，反倒是她，日复一日地接受着上辈子的惩罚。

他一想到这里，心里头就觉得有些解恨，再看容清清的时候，又觉得这小丫头有点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有时候他还真偶尔会把容清清当成一个小辈来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上辈子怎么想也想不透的问题，今天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他笑了笑，道：“你也是时候试着自私一点了，不然被那个小家伙抓住，我估计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什么？”容清清一时间没听明白。

而当她再想问的时候，老人却慢慢闭上了眼，靠在了柱子旁，跟着不再出声。

*

容清清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都说言宸不好惹。

正当她真的怀疑自己的目光的时候，回家看到言宸顶着张笑脸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模样，心里又是跟着一动，上前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小子就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乖巧。

再看看他这张脸，水当当的一点也不像个有心机的人，虽然他也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单纯，但容清清觉得还是那群人把他看的太黑暗了。

摸了两下头，发型都被她搞乱，几根零碎的刘海耷拉在额头，言宸拉了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

原本没什么的，然而一被他抱在怀里，这人却不愿意看她的后脑勺，虽然后脑勺也非常可爱，但还是伸手将人扭了过来，垂眸看着她的脸，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摸，容清清发现他似乎是很喜欢这样做，刚想喊他打住，脑子里就闪现出之前的一幕，男人也是这样，将她整个地圈在怀里，黑暗之中将热气洒在她耳边，极其暧昧又动人地说着喜欢。

那一瞬的即视感袭来，容清清整张脸都涨红了。

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十分可爱，手下的触感也让人不肯离去，欣赏似得看了好一会儿，容清清被他看的有点窘迫，又伸手将他拉了下来，言宸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开了一会儿，又跟着看向了她。

“听说你带人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容清清想着也没什么好瞒的，实话实说道：“和他聊了两句。”

“聊了什么？”言宸继续问道。

容清清说道：“就随便聊了两句。”

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言宸安静地看着她，容清清觉得诡异，往后退了一点又觉得很奇怪，“你非要知道吗？”

“嗯。”

“就很随便的说了点话啊。”

继续沉默。

容清清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伸手抚了抚额，心想这真是个祖宗，也不知道这大总裁到底为什么每天那么多空，跟她计较这些无聊的小事。

而见她不说话，对面的祖宗也很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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