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你爹……喝醉了掉水里淹死了……”虽然残忍，但曾玉洁还是说了出来。

春儿愣了下轻声喃喃：“死了，他死了……”

突然，她面色变的有些扭曲，狰狞，抬头看着曾玉洁，“姨，死了，他……他真的死了么？”

曾玉洁看着这孩子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不怎么对，“春儿，你爹是死了……”

“哈哈哈哈……姨，我好高兴啊，他可算是死了，我的诅咒应验了，姨，从我知道事的时候就一直在诅咒他死，现在，他真的被我诅咒死了。”

说着说着，她扭曲抽搐的脸却滚下了眼泪。“姨，我知道事的时候，他就喜欢打人，不是打那个人，就是打我，后来弟弟出世了，他又打弟弟，揪他，小小的弟弟，总是被揪的脸红红的，哭一声就被他拍一巴掌。那时候我总是希望他是死人，现在好了，姨，他真的真的死了。”

看她又是哭，又是笑，曾玉洁赶紧上前掐住她手腕儿。“春儿，春儿，你别搁外面说，今天这样就算了，一会儿出去，你还是应当走一下过程。”

她看明白了，春儿对自已爹的死一点也不在意，相反，在生前的时候，她曾经诅咒过无数回。这虽然于情理不合，然而，谁叫她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呢。

一个只知道怄打自已婆娘孩子的无用男人，一个只知道悲叹，叨叨不休的母亲，春儿这孩子啊。

“我理解你，但你在外面这样，别人会说你的。春儿你知道吗？”

春儿呆了一下，却认真点头，“姨，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要回去了，弟妹还在爷奶那边，他们只愿意照看弟弟，妹妹其实就是饿不死就不错了。”

小姑娘说的一脸平静，却听的曾玉洁极不好受，是怎么样冷漠的家庭，才能把春儿养成那样啊。

给她又塞了一些怪味豆儿，“一会儿你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他们要你去你爹的坟上，你也去看看。”

“姨，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姑娘临走的时候，再一次弯腰。出去看热闹回来的二娃一进门，便瞧见她要走，当下小大人似的板着脸，“你怎么要走了？你还在生病呢，阿奶说过的，生病了就得多睡一会儿。”

说着臭小子就去拽小姑娘。

一直还算坚强的春儿，这会儿就有些局促，“不，不要，我要回去看妹妹……”

“看，看什么看，听我的，回去躺着，你自已还病着呢。”

二娃拔高了音量，小脸绷的更紧了。曾玉洁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俩小，只觉得一物降一物。平时看春儿总是坚强的让人心疼，然而，在二娃跟前，却又……有点小女娃的样儿了。

还有二娃，平时各种顽劣，无法无天，但是这会儿在春儿面前，居然很懂事，很老成。

“不要……”春儿小小声的抗议。

“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不听我的，揍你哟。”二娃挥了挥小拳头，从曾玉洁的眼光来看，这根本就是小孩子的假把戏，然而，春儿似乎更纠结了。她胀红了脸，扭了扭手没挣脱，只能回头看着曾玉洁，“姨，姨……”

小姑娘这般可怜，曾玉洁哪受的住啊。只能对二娃笑着劝道。“春儿不放心家里，你就让她回家吧，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晚上再去看看可好？”

二娃这才不是太开心地撒手，春儿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子了。

小丫头跑远了，二娃才回身不是太开心地嘟嚷。“臭丫头片子就是不省心……”

“二娃……”曾玉洁招手他过来，二娃蹬蹬跑过去。“娘，啥事儿？”

“跟娘说说，你和春儿是怎么样的？看春儿对村里别的娃，似乎都不怎么关心。但是你们出事，她却是头一个跑来帮忙的，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

二娃挠头，“怎么相处？我们就是那样的啊，每次看见她很晚出去割猪草，我会帮她割一点。还有每次找到一些野鸡蛋，也会分她一点。可能……就因为我帮过她吧。娘，你怎么问这些了？”

小孩子纯真的疑惑，看的曾玉洁有点不好意思，她摸了摸二娃的脑袋，“咳，娘就是好奇，春儿这么一个冷漠的人，好象对你不一样。”

“啊，不一样，臭丫头真对我不一样吗？”二娃欢喜的笑开，但可能又觉得这样不好，强自压抑着不笑。但是，又没憋住，就再问了一句，“娘，你真的觉得，春丫头对我不一样啊？那坏丫头，每次我帮她忙，都是一幅哑巴样儿，我还以为，她是个石头呢。”

她家小子还挺在意春小姑娘啊，这就令曾玉洁越发好奇了。要知道，二娃除了对家里几个关心外，对外面的人也不怎么在乎。

“是的啊，娘看的出来，春丫头很在乎你的态度呢。不过，娘也好奇啊，你怎么会对春儿这么关心呢，还主动帮忙，这个……不怎么象我们家二娃的性格哟。”

二娃不服气了，“我怎么就不会主动帮忙，娘你小看你儿子了。跟你讲，平时我也帮村里的狗蛋儿，还有三耳朵几个。”

曾玉洁一听，哟，这听起来，好象都是平时弱势一些的娃儿啊。看来，二娃是属于那种喜欢同情弱者的存在，这也是好事情。人嘛，还是得存良善之心。

“不过对春儿还是有点不一样，主要是她太可怜了，我有一次在外面看见她被酒鬼打的可惨了。踢在泥田里，小丫头还一声不吭，自已慢慢爬起来，又跑去割猪草了。就是那次我主动帮她割猪草，还问她疼不疼，她开始不回答我，最后才说了一声，疼不算什么，最害怕饿肚子，一饿都没力气……”

曾玉洁听的心神剧震，小小的娃儿啊，就说疼不算什么，最害怕的是饿肚子。只有总是挨饿的人，才能理解那种饿到吞口水，饿到全身无力的无助感。

“二娃，春儿是可怜，但是，你只需要和她做朋友，不要刻意的去给她吃的，这样会让她很尴尬的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