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市，郑封朝县城北郊某角落走去，因为郑颜家住在那里。

郑颜的家是新盖的四间房，青砖黛瓦，朱红大门，看上去颇有气势。即使在繁华的县城，也显得鹤立鸡群气度不凡。这说明郑颜卖糖葫芦赚到不少钱，有钱自然就舍得花钱享受，将自己住的地方搞得朝死里舒服。

来到红色大门前，郑封轻轻敲了敲门，问家里有没有人。

不一会儿，门里响起脚步声，有人在里面问是谁。

郑封站在门外道：“是我，郑封。”

里面听到声音，很快打开大门，开门的人是郑颜的父亲郑同。他看到是郑封，有些意外，忙问郑封今天怎么如此悠闲，竟然没去县学。

郑封平静回道：“今天店里遇到一些事情，我要处理它，不便去县学。郑颜在不在家？”

“你找他有何事？”郑同疑惑地问。

见郑同堵在门口，没有让进院子里的意思，郑封毫不客气地迈步朝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有些事情需要找他商量商量。”

见郑封不愿意说什么事，郑同也没有深问。彼此都是本家，关系相当密切，具有超越常人的信任感，郑同见怪不怪，看着郑封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就忙其他事情去了。

来到堂屋，郑封叫道：“郑颜在不在家？”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在家，谁啊？”

郑封嗡声嗡气道：“还有谁，当然是我啦。”

郑颜打开屋门，见是好朋友郑封，立刻笑脸相迎：“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风不风的，少跟我来这套。我渴了……”郑封毫不客气当面要茶喝。虽然结了婚，郑颜还是以前那种样子，高高大大的，脸部有些圆，看起来像是吃胖了。

郑颜的妻子程红梅从房间走出来，向郑封福了一福，给郑封捏茶叶，倒茶水。水气氤氲中，郑封取笑她道：“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嫂夫人越发漂亮了。”

程红梅立刻红了脸，她本就红润的脸色更加红扑扑的，宛如秋天熟透的红苹果。她微胖身材，圆圆的月饼脸上略施粉黛，增添了几许妩媚之色。

倒完了茶，她站在一旁，双手叠加放在小腹之上，双目下视，显得非常恪守规矩，属于典型的小家碧玉型的少妇。对于郑封和郑颜交谈的话，她看似心不焉，实际上支楞着耳朵一字不落全部听进去了。

郑颜问郑封在县学合不合适，郑封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浮起的茶梗道：“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无非就是些四书五经外加八股文，与咱们村子里的闻先生所教大同小异。不过县学的教授眼界开阔，能教出闻先生想象不到的内容。”

“生意怎么样？”郑颜之所以有此问，是他觉得郑封如此悠闲，似乎不担心生意方面的事。

郑封放下茶杯道：“咳，别提了。总是有人来捣乱。”

“哦，为什么这样？”郑颜关切地问。

郑封翘起二朗腿儿，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先是地痞尤二毛过来给我捣乱，接着就是程义聚过来敲诈我，说我从外国人手里学的手艺，有私通外敌的嫌疑。他想问我要三百两……”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瞟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红梅，见她好象无动与衷，心里暗暗好笑，程义聚可是你的叔父，你装的倒挺像的。接着说：

“我当然没有满足他。他气愤不过，竟然将我告到县衙，想将我治一个大罪，想独吞我的生意。结果事与愿违，他败诉了，挨了五十大板，屁股都打烂了，血呼淋啦的很惨很惨。”

听到此处郑颜神情一怔，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程红梅。她身体微微一颤，显然吃惊不小。

程义聚去县衙告状前夕，来这儿找过郑颜，他想鼓动郑颜去县衙告状，郑颜以郑封是自己好朋友为借口严辞拒绝了他，还威胁他，如果他做得过分，将终止卖糖葫芦的协议。

关于这件事，郑颜感到深深地羞愧，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如果他不将郑封从葡萄牙人那儿学手艺的事讲给妻子程红梅，或者程红梅知道以后并没有传给她的叔叔，郑封是不会遇到这个难关的。

出人意料的是，程义聚真的去县衙状告郑封，而且打输了官司，还挨了打。程义聚之所以搬砖砸了自己的脚，是他睹财起意作人不行。用一个字评价：该。

郑颜搞不懂的是，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郑封过来提起这事，有几个意思？难道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向外人透露他向外国人学艺这件事？

郑封又道：“如今他在东市混不下去了，听说他准备搬离南召县，到外地去谋生。”

“啊，这事我还不知道。”郑颜确实不知道。虽然他与程义聚签订有协议，双方合作卖糖葫芦，但程义聚来取糖葫芦是每天早上，现在却是下午，还没到他提糖葫芦的时间点。

郑封笑道：“几个月前，我向你承诺，帮你在北市搞个铺子，让你也有店，在店里卖糖葫芦。现在我有了目标，虽然不是北市，总算是有了。”

郑颜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接下程义聚在东市的店铺？”

郑封：“正是此意。”

“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你知道的，他和我合作卖糖葫芦。如今他刚倒霉，我立刻就盘他的店，好像有落井下石之嫌。”

“落就落呗。他搬离南召县，店铺空着也是空着，让给你这样的合作伙伴，不是正好？”

郑颜手摸下巴，再次扫瞄了一边呆立不言的程红梅。程义聚可是她的叔叔，如今她的叔叔倒了霉，他的仇家就坐在面前，她竟然能无动于衷，真是佩服了她的耐心。

“容我仔细想想再作决定也不晚。”郑颜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

郑封也很豁达，说道：“事情我已经告诉了你，盘不盘在于你自己。要知道每个市都是寸土寸金，能在市里搞到一个店铺，不是那么容易的。你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那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