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当她真正的成为一名暗夜杀手，她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了，她意识到，他并非是她先前所认识的那个温柔的男人，他狠决冷酷，从不会给对手留下后路，随着她帮他杀的人越多，她就越靠近真实的他，也亲眼目睹了他的无情善变。

他们的关系，正是这样慢慢的变得僵化的，小时候的欢乐渐渐的离慕容惜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男人的冷酷与阴险。

慕容惜知道，那是他的生存原则，他所处的地位，他的身份，要求他要比任何人都无情，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活下去，那些为他卖命为他奔走的人，也才有机会活下去。

“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慕容惜却讶异的问道，她对他即使心里有叛逆，但那都是为情所困的任性，但是她始终对他敬重如初。

“呵呵，你白哥哥跟我说的。”而司幽信却微微一笑说道，不再看她，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

司幽子夋特意交代了郭术，让他不要告诉慕容惜，那天晚上司幽信也去了，所以，慕容惜也不知道，那天跟司幽子夋打斗，而也试图救她的黑衣人，就是司幽信。

而对于司幽信来说，他不想让慕容惜知道，自然是因为，让她重伤的那一掌，是他打的。

“哦——”慕容惜也不怀疑什么，讷讷的应道。

“中元节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吧——”司幽信又开口问道，他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可是他不能，他必须要十分的克制着自己。

慕容惜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那天晚上，而这也让慕容惜暗自伤感不已。

“嗯——”慕容惜愣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应道。

“为什么跑走了？因为害怕被我发现，被我责罚吗？”司幽信笑着说道，他有些故意逗着她的意味，就像小时候那样，时常喜欢逗着她玩，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和的跟她说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便只剩下发号施令，只剩下冷酷默然。

而如今，他又忽然这般反转，让她很是难以适应，慕容惜心想着，难道是觉得后悔了吗，难道是现在才觉得舍不得她吗？想着，她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怒火来。

沉浸在爱恋情思中的少女，情绪总是善变的，有时候，自卑脆弱，但有时候却又过于自信嚣张，仿佛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不是，是因为看到王爷跟王妃娘娘那般幸福和谐，我怕，惊扰了——”慕容惜淡淡的说着，她微微苦笑，随后却低下头，不再说话。

司幽信愣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无奈，嗫嚅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寂静之中。

这一刻，司幽信的内心几乎是兵荒马乱般的，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不能够再这样接近她，既然把她送出去了，那就应该从此界限分明才是。

司幽信承认，在他心中，慕容惜有着别人无法取代的位置，他爱她没错，可是他也意识到，那不是他的全部，他不能把慕容惜当做自己的全部，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的宏图霸业将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不能让感情分了心。

而司幽信是个时常会自我审视的人，他也必须要承认，之所以把慕容惜嫁进宫中去，除了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还带有他自己的目的，为了彻底的扳倒公孙道一伙，没有什么比让当年惨死与公孙道手中的慕容原的女儿当上钜燕的皇后，更有杀伤力的。

他爱她是真的，但是利用她，用她交换利益也是真的，这些都是并存着的，司幽信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对她留有情思了，他已经不配了，他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等虚伪的无赖，所以他也无法容忍自己也成为一个无赖。

“呵呵，是吗，你都看到了啊——”良久，司幽信才呵呵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限的苦涩，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慕容惜将手从他手掌中抽回来，似乎，他们之间那刚刚缩短的距离又忽的被拉扯开了。

其实司幽信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这一生都在衡量心中的所有事，但凡是能够让他重视的事情，或者是人，他都会反复的去衡量，到底哪样更重要一些，而他在衡量过后，选择了放弃慕容惜。

“王妃真漂亮，一直都没能祝福王爷与王妃白头偕老，现在好了，王妃有孕，不用我祝福，王爷与王妃也都会百年好合的。”慕容惜强颜欢笑说道，她直直的望向正前方，有些颠簸的马车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谢谢——”司幽信无话可说，他将目光投向了别处，眼神似乎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连沉稳的他，此时也变得有些闪躲起来。

“惜儿，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我对不住你。”沉默了良久，司幽信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他有些不自在，他们之间，虽然从未道破，但却是知道彼此的情意的，毕竟慕容惜那么明显的喜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而对于慕容惜而言，她之所以这般的痴心，也因为司幽信曾给她希望，曾给她期待，她期待着有一天，他完成了他的霸业，便可以娶她为妻的，可是如今，霸业还未完成，她嫁了人，而他娶了妻。

“王爷！”而慕容惜忽然慌张的叫住道，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了，我已经死了心了，不会再干扰你的清净了——”慕容惜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那闪烁的眼睛却表明了此时的她在强撑着。

她的自尊心，一直苦苦维护着的卑微的自尊，似乎在此时摇摇欲坠。

她知道，司幽信有妻子，有孩子了，他要跟她撇清楚了，纵使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事情，纵使一直都是她追着他，是她一厢情愿的追随他，可是他也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司幽信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却听到慕容惜斩钉截铁的继续说着：“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再无其他。”

慕容惜沉声说着，终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十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的暧昧，终是要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