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犯人死活不肯招供，想来也没有哪了官员愿意费着大力气然后手下大刑伺候。

可是这对母子的执着简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打耳光虽然不是重刑，可是如果次数多了，也绝对不比其他的刑罚好受。

可是哪怕几个巴掌过后，壮汉的脸就开始通红，甚至于最后都隐隐约约开始起了一些淤青。老娘眼里都泛着泪花，却也还是坚持着一言不发。

原本的计划彻底失败，到了后半夜，他也没有继续坚持审问，而是连夜完善了卷宗证词，不断的从中发现纰漏之处。

这尸检是一定要检的，如果双方都不肯同意尸检，那他也只能是将案情上报，申请强制尸检。

嗯，就是这样，这个案件，他是一定要查到底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约摸着那家人已经吃过了早饭，县令就吸取了教训，拿着昨夜精心准备出来的通俗易懂的卷宗，为了防止昨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还带了一队衙役跟他们一同前往。

先礼后兵，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尸体是会替受害者无声申诉的。光是听壮汉的口供，就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纰漏，如果见到尸体，恐怕就能发现更多的问题，甚至可以直接得到一个与母子口供截然相反的结果。

哪里有凶杀案，是只听信自首者的一面之词，就放弃了尸检？

何况，都是一个村子的里的人，婆婆平常的为人举止他也还是清楚的，这壮汉虽然被婆婆宠溺的不像样子，不过婆媳关系其实一直不错，除却这一次，他还真的没听说过这对婆媳平素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何况，老婆婆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虽然嘴上是碎叨一些，可是脾气却也还是不错的，胆量也并不大。

这样的一个老婆婆，真的就会像是壮汉所言，因为儿媳责怪她没有及时做出饭菜，就一时激动，杀了媳妇吗？

就算是激情杀人，不能按着平素的想法去推断，可是慈眉善目，平素就热衷于给青年男女拉红线，给街坊四邻调解矛盾的婆婆，真的会下得下如此毒手吗？

儿子不济，家里的几亩薄田也早就荒芜，被别人兼并。这么多年，这一家人的生活也都是凭借着婆婆和媳妇做一些荷包帕子来弥补生活。

万幸婆婆和媳妇都有一双巧手，虽然她们的荷包帕子卖的稍微贵一些，可是因为精致好看，也有不少姑娘愿意买账。

她们的生计，都是婆婆和老娘一针一线来绣出来的，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本来就爱偷懒的儿子却偏偏是又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

有一句话说的好，那就叫十赌九输久赌必输。长久的赌博下来，家里条件本就刚刚有些改善，现在却又急转直下。

最落魄时，他路过他们家，眼睁睁地看着壮汉的女儿盯着买糖葫芦的小车，眼睛发直，而一大清早就打算去赌坊碰碰运气的壮汉扫了一眼女儿，确实不为所动，扭头就走。

如果她家真的困窘，实在没有富裕的零钱来满足孩子想要吃一串糖葫芦的愿望，人各有命，孩子投胎到了穷人家，那他也无话可说。

可是那壮汉明明手里刚拿着媳妇从夜市卖完荷包帕子的钱，整整一天的收入，他但凡有这心，能拿出个零碎来给孩子，他也不至于会一直瞧不起壮汉。

如果是一时贪玩那也可以理解，可是说因为赌博，变得没有人情味，这样的人，他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

最后还是他看着壮汉走了老远，这才又领着那个小孩找到了买糖葫芦的小贩，用手头的零碎给孩子买了一串糖葫芦。

意料之中，孩子并没有很高兴。可是看着孩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如果他再不满足孩子的这点小心愿，他实在是心疼……

没错，他也是穷人家孩子，知道接受怜悯之下的馈赠并不好受，他也明白，这个孩子，归根到底最无法接受的一点就是原来自己的父亲，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更在乎她的渴求，尽管那只是一串毫不起眼呢糖葫芦。

可是他还是坚持这么做了。

人的欲望，如果一直都无法被满足，特别是格外微笑的欲望，这件事的对她的伤害，并不会小于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在被身边的人所忽视。

何况一和小女孩，她本来不该受这么多的委屈，不管是一串糖葫芦，还是来自父亲的关爱，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父母一职，无可选择，无可替代，而他想要做的，他虽然无比明白这一点，可是看着姑娘委屈的表情，他也还是想借着糖葫芦来给这孩子一点点暖。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男子的品性，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相信过这男子的供词，他就没有真正相信过。

虽然是经验之谈，可是它之所以流传了下来，还是有一定的到底。

一个穷苦的家偏偏生出了一个赌徒的丈夫，丈夫作案的嫌疑怎么说也要比一同兢兢业业为这个家努力的婆婆要高上不少。

媳妇刚嫁到婆婆家的时候，女工还是要比婆婆差上一些，这样的情况，这些荷包帕子一齐拿到市场上卖，最后的结果就是婆婆做出来来的绣品要比媳妇缝制的绣品抢手不少。

甚至有一些老客，买多了婆婆格外精致好看的绣品，眼光便刁钻了起来，宁愿等到第二天大早来挑选绣品，也不愿意拿剩下来绣品。

沮丧归沮丧，问题还是要解决，想要她的绣品依旧能让别人买账，且手艺并不比婆婆差许多，就需要她花打把时间苦练女红。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婆婆专心绣绣品，而她则靠着自己这张巧嘴，来给婆婆招徕客人，这样内外配合，不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现实就是婆婆年纪越来越大，多年针线活，使得她常常眼睛酸涩难忍，一天的功夫耗进去，也出不了许多绣品。

也多亏这媳妇是个踏实肯干的，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白天卖绣品，晚上就苦练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