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和九歌谁也不知道四王爷没什么突然会闷闷不乐，半响九歌也只能是取出了屋里那壶书生剩下的酒，倒满了一杯，这才低声道:“吃菜吧……”

尽管如此，四王爷依旧恍神，半响才开口，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们都死了……金陵县黑衣人，他们都死了……”

他们一行人无恶不作，尤其是哪金陵县，就是一死也未必能解江南百姓的心头之恨，四王爷年轻时，也打过几场仗，不是没有见过血腥场面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四王爷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虽说一夜之间处死金陵县和黑衣人，看起来是有心草率残忍，可是这也是为了以后着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金陵县既然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那他手下可以调动的人马应该不止这几百黑衣人……

只不过一来是金陵县必行来的仓促，二来本该是保命要紧的时候，他还不停地在那里溜须拍马，终究还是轻敌了……

主力不平，难以威慑余党，现在金陵县一死，黑衣人也立马追随而去，想来剩下的余党间见到如此惨状，也会轻易之间分崩离析。

看四王爷这个意思，莫非他千辛万苦捉来的贪官，手里又有铁证，怎么罪人伏法，他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四王爷和金陵县没有什么私交，唯一的一点交集就是金陵县在任时，他曾经在金陵居住过一点时间罢了，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伤怀的人吧？

还是查来查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要了金陵县的命？

如果他仅仅是贪污，就算是数额巨大，只要把赃款重交国库，那他也勉强能算上罪不至死。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走私粮食，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结党营私，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勾结漠北，大发国难财，他的罪行，用罄竹难书来描述也不为过……

他治理下的金陵，苛捐杂税横生，无数百姓因为他无家可归……

他治理下的金陵，土地兼并严重，富者连田阡陌，贫者与立锥之地，无数百姓因为他不得以不背井离乡……

他治理下的金陵，途有饿殍，路有死骨，民众内心早有反骨，只是却偏偏不得不道路以目……

这样的金陵县，他一死又有何辜？

“金陵县这是罪有应得，王爷何必伤怀？”半响她壮着胆子，把酒杯推到了四王爷面上，轻声开口。

“不是，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们审讯很顺利，铁证再前，甚至县令还没有严刑逼供，金陵县就已经承认他的罪行了……”他喝着酒，语速也是极慢。

这样的语速，就是平素耐性不错的九歌都有些忍不了，倒底还是插了一嘴:“审讯顺利，那这不是好事吗？”

听到九歌这么一说，四王爷脸上浮现了一抹凄苦的笑容，阴惨惨的，半响才失魂道“我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他在这里招供，我和皇上请上一道圣旨，我也不用把他远路风程地把他押送回江南，徒增一路的麻烦。可是，金陵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借口喝水，在入狱之前就畏罪服毒自杀了，而黑衣人，也跟着金陵县，一起咬毒自尽了……”

九歌一时语塞，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四王爷回来得这么早，脸色还这么差……

四王爷实在沙场上厮杀过的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尸体，四王爷一定不会是如此反应……

投毒，脸色发紫，口吐白沫，七窍流血，每一样都足够渗人，如果再在同一具尸体上出现，那确实是足够让人胆寒……

被刀剑斩杀的尸体虽然血腥，可是总不算是像中毒那般死相极惨，猛的见到了那么多人一起毒发身亡，心理上的不适的确是一时很难让人克服……

昨天的场景究竟有多渗人，他一直都不敢去和九歌细说。

他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书生和老板本来是作为证人身份一早在府衙等候，本来正在因为审核的顺利而暗自得意，却因为亲眼看到了金陵县服毒暴毙，都被双双吓得昏死过去，直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儒家有言，君子远庖厨。书生和是平素里连杀牛宰羊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人，而班主，迫于生计，虽说不得不和各种肉食打起了照顾，可是整整五年，乃至是店里的一条活鱼，都轮不着他来亲手收拾，现在突然就见到这样满地伏尸场面，昏死过去他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如果说他自己如此反应是因为自己已经多年没有在现场上厮杀，对这么多的尸体根本不能脱敏，而黄金火骑兵的反应，也刚好反驳了他的想法……

百来号的黄金铁骑兵，常年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看着满地的尸体，竟然有一半的人都当场吐了出来……

所有的人反应都如此剧烈，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句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能解释的了的……

一夜的时间，还能勉强撑着收尸的黄金火骑兵先是在每具尸体上都蒙了一层白布，剩下胆子稍微小的，则去郊外的密林里，挖了一个大坑，连夜把尸体埋了……

最后轻点尸体的数据，更是让他绝望……

一百五十三具尸体，整个金陵县，不多不少一共有一百五十二名小吏……

他把金陵县逼到了绝路，这次的金陵县，真的是倾巢出动。

他不心疼金陵县，可是他心疼那些受到此事波及而无辜枉死的小吏。金陵县一向伪装极好，而他们也是这一两首日才有机会知道金陵县的真实面目……

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他们也是别人的丈夫，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区区小吏，就算不能建功立业，最起码他们他们也应该平安顺遂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那些大楚亡灵，那些权欲这争斗中的牺牲者，他们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吃饭吧……”见他依旧恍神，最后回应的，也只能是九歌这一声有些空白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