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一边在九歌耳边低语，取出一块盒子里的糕点递给九歌，原本犹犹豫豫的九歌也终于结果了糕点，大口地吃着糕点，总算是垫补好了肚子。

九歌用手帕擦拭干净了手上的点心屑，然后才皱着眉头低声的开了口“我也说不出来，所说好吧，我才刚一来她便当着班主的面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若说是不好吧，人家都是名角了，还愿意提前那么久的时间去候场，也能放下身段来和我这么个新人道歉……”

听了九歌的抱怨，坠儿也是直摇头，想不出什么什么所以然来，只能低声开口询问九歌下一步该做何打算:“名角大多都是这样，脾气很多不好的，那主子有没有想过如果和婉儿实在处不来，该怎么办啊，换一个师父吗？”

虽然与婉儿的初见并不算是那么愉快，但九歌也并不是不能忍，婉儿不管人品怎么说，艺德唱功总是很不错的，她一开始想拜婉儿为师，不正是看中这点吗？

再说了，班主本来与婉儿关系一般，为了让她能拜婉儿为师，都肯亲自去后台求她，班主当初做事的确不够地道，但是如今，婉儿也算是接着这个机会，狠狠地除了出了这口恶气。

班主都能为她一个新人受这样的委屈，她有为什么不能试着与婉儿好好相处呢……

最起码，只有她在婉儿那里学出了戏，班主这番委屈羞辱才算是没有白受，她才对得起班主的抬举……

所以坠儿一开始打退堂鼓，九歌便赶紧摇头，苦笑道:“别，坠儿，你可别给我出瞎主意了，婉儿怎么说也是楼里最红的角，我一个新人，如果婉儿都不肯教我，那戏楼里还有谁肯教我啊……”

坠儿撇唇，也只得是放弃自己脑子一热后的想法，盯着九歌的脸，慢慢地开了口，只是说到最后都带了些哭腔:“也是哦，那主子你也不要太受那婉儿的欺负了，就算她是角，也不能太过分了。你这样，我怪心疼的……”

坠儿这么一哭，九歌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却偏偏是一句安慰坠儿的话也没有。

莫说是坠儿，就是现在，她也在疑惑自己学艺，拜师婉儿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原本坠儿以为在戏楼里学戏好歹要比给姑娘们做些杂活轻松，可是毕竟坠儿对梨园这个行当是一窍不通，也自然是只见其表面风光，却不见其中人心凉薄，成角不易……

其实现在，除了坠儿，班主，婉儿，甚至是九歌自己，都一样自己能早日成角，能早日登台独挑大梁……

可是坠儿不愿，只是看着现在的婉儿，她便能知道一个戏子成名的不易，尤其还是短时间之内成角。

首先她得有一定的实力，能让戏迷记住她的嗓音。其次就是的先走戏迷愿意在她还没有真正成角的时候，把她当角捧着。这样，她和班主才能看到继续下去的希望。

最后的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班主得有足够大的宣传力度，戏迷才有可能愿意去看一个新人挑大梁看戏。

而所谓的宣传，其实也就是一场烧钱游戏，你辛苦栽培的戏子，如果没有钱来把她捧红，你当初的辛苦也都会付之东流。

就比如婉儿，当初的班主也不是不知道，婉儿的水平其实可以可以独自挑大梁登台唱戏，也不是和婉儿起了什么冲突，所以才不愿意把戏给婉儿唱。

只是因为他没有钱来同时捧这么多的戏子成角，仅此而已。虽然这样听起来很可笑，但当时这的确就是戏楼班主的真实处境。

婉儿的处境虽难，其实真正最糟心的还是一楼的班主，他但凡想要捧红一个戏子，最起码得连住让这戏子有半个月的时间频繁的挑大梁上，可是新人毕竟是新人，舞台也只有那么一个舞台，班主想要给新人引流，无疑就得压低名角的出场频率，这本身就是一件格外冒险的事情……

如果连着半个月的挑大梁，戏子还没有收获一定的戏迷，没有人肯为她打赏，那么他也只能放弃，逐步的减少戏子的出场，在等合适时机时重新捧她……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婉儿一场西厢记下来，班主便一口气安排让婉儿挑了半个月的大梁。

不是他真的就势力到如此地步，也不是婉儿真的一出西厢记就火便了整个江南，而是那出西厢记，婉儿一共收到了一万五千两白银，他与婉儿五五分成，这七千五百两白银，就已经能维持戏楼一个多月的开销了，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继续捧婉儿呢？

再加上当时他把有人一次给婉儿打赏万两白银当做一个宣传的噱头，争强好胜本就是人之本性，那一个月，婉儿一共收到了五次万两白银的打赏，大多都是当地的富商还有外地慕名而来的高官。

那一个月，婉儿零零碎碎一共收到了十万两的白银，便是在金陵城，也少有戏子可以在一个月收到十万两白银的打赏，更何况还是这江南小城。

这样的大额的打赏，这么多的人慕名而来，每天满满的场次，实力，戏迷，宣传噱头，这些婉儿都有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成角呢？

而班主，凭着一个婉儿赚得盆满钵足，他又怎么敢在方才婉儿出言讽刺他的时候去招惹反驳婉儿呢……

对，宣传，商人重利，现在的班主一心想要让九歌成为第二个婉儿，如果两个月后九歌不成角便罢，她还能轻轻松地告别班主和婉儿，可是如果成角了，班主花了这么多的钱，又才刚刚吃到甜头，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九歌走呢……

她毕竟是皇家的人，肖策的嫔妃，不论是为了自己安全还是皇家的脸面，九歌都不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到时候九歌又该凭借什么理由离开戏楼呢……

隔了一会儿，她看见坠儿欲言又止，却只是又拿了一块糕点，在咬下糕点之前轻声开了口:“坠儿，别想那么多了，我若是能与婉儿处得来，回了大楚宫，我们也算是朋友，若是不能，两不相见罢了，我还忍不了这两个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