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卦将的双拳之上火焰已经燃烧成了亮金色，原本是火红色的火焰此刻变得纯粹而神圣，有神圣的存在，自然也就将那白衣女子衬托地越发恐怖诡异，像是深渊底部最污秽的泥沙。

白衣女子身躯越发枯朽，像是雨季被雨打风吹去的残荷，她的双手开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抽搐起来，她也猛力握拳，修长的指甲刺进手掌。

黑红色的液体如同骤雨般从她的肌肤表面流出，这些黑红色的液体违背重力地向白衣女子的后方飘去，在白衣女子的背后，是不断翻涌着的漆黑云雾，而黑红色的液体就像是点彩画法一般，在黑暗的云雾里形成了一个泛着红色血光的人影。

“罗素，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如溪水般清澈的话语，这话语缥缈而又微弱，往日的旧事被重提，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她身后的血光人影开始有了动作，淡粉色的枫叶从那血色的人影中分离开来。

枫叶飘落，桥畔流水，女子声若游丝，轻声呢喃。

而那走向远方的灰衣男子回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笑容之中，荡漾着过往诸多美好的回忆，灰衣男子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是就在这种平平无奇之中，有着让人在湖畔漫步的轻松感。

“当然。”

灰衣男子嘴唇翕动，坚定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接着他向前走去，不曾回头。

之后便是岁月变迁，春夏秋冬，那一身灰袍再也没有出现在白衣女子的眼前。

铁青城壁，高若万仞，男子举目远眺，早生华发。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他既舍不去自己这一身修为，也不想失去那一抹白色倩影。

可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的一身修为无法达到巅峰，那位女子他也无法再见到了。

罗素自然有他自己的苦衷，被誉为千年一遇奇才的他，是离火卦将的不二人选。

成为卦将之后他的妻子也必然是名门望族，接着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都将被刻在家族大义上，他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要和家族挂钩。

罗素很清楚自己想要名正言顺地去迎娶一位势术者，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势术者在很多老一辈的眼中，都是倒弄风云的奸邪之辈，很多成见无法放下，很多误会难以解开。

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罗素就有些兴意阑珊起来，到了后来情况愈演愈烈。

他开始反抗，最后被家族囚禁在了冷火崖，直到囚禁期满罗素依旧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家族便将他当做罪大恶极之人发配到了青冷城，就这么一直囚禁着，直到他死去。

罗素不想管什么家族大义，他只想要自己和她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可他已经无路可走。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是横陈在罗素前方的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他没法做出任何抉择，他就连选择的权利都已经失去了。

…………………………

不知觉已经数十年过去了，过去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

一直处于牢狱之中的罗素，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变得模糊了。

当穿着一身灰色破旧衣衫的罗素从冰冷而又坚硬的床上醒来，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部花白，被他潦草地扎在脑后。

月光从监狱的窗口照进来，让罗素觉得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呲呲呲。”

淡淡的白烟从罗素的掌心冒出，就在罗素的左手掌心，一枚印记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这枚印记是“锁生结”，只要她和自己两方中任何一方存活，那么这枚印记就不会消散，而一旦两方死去一方，这枚印记也会随之散去。

“锁生结”是她创造出的独门秘法，当年身为秘术者的她将此结置于他的左手，同时她自己也在右手结下了一个“锁生结”，凭借这两结，哪怕是相隔万里也能知晓彼此的安危。

罗素很清楚，一旦自己手心的这枚“锁生结”消散殆尽，那么自己与她今生就绝对无法再见面了。

他看着自己青筋虬露的手臂，轻轻一用力，数条火蛇就缠绕上了他的双臂，这火蛇像是有灵性一般摩挲着他的手臂，似是不舍，又像是在挽留。

“三年炼血，十年炼筋，四十年炼骨。”

罗素喃喃自语，如今依旧还是卡在这最后一步，只差这最后一步，他就能拥有那传说中的不死真炎，那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我意已决……”

长长的叹息一声过后，罗素抚摸着他缠绕在他左臂上的火蛇，接着用力一拽。

别看这轻飘飘的一拽，这一拽意味着这个老人一生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了，他已经自断修为，如今只是一个寻常的甚至有些孱弱的老头罢了。

“来人！我罗素不欠罗家什么了！放我出去！”

“我罗素已经自断修为，从此与罗家再无半点瓜葛。”

老人嘶哑地吼叫着，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并且这个动静并不是朝着自己这儿来的，罗素没有等待多久，两位年轻的罗家后生就出现在了门口。

从他们冷峻的表情罗素就能知道，可能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开始出现在他的心中。

“罗素，你还欠罗家一样东西。”

为首的年轻人语气不急不缓，没有丝毫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轻狂或者是嚣张，看他的服饰应该在罗家执法堂也有着重要的地位，在他们这个年纪能够有如此成就，相比都是意气风发。

这个年轻人太过于沉稳了，这很反常。若是罗家此时派出一位普通侍从前来查验，那罗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什么……”

罗素没能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疑问，一柄匕首就穿透了自己的胸膛，从他略显佝偻的背部穿刺而出。

“你还欠罗家一条命。”

浓稠的鲜血顺着刀柄向下滴落，罗素看着自己手心的锁生结，他喉咙鼓囊着想要说出一句话，却被翻涌而上嗓子眼的鲜血给堵了回去。

“还是没能……再见你一眼。”罗素没能闭上眼，年轻人一甩手将他抖落在地上。

就在此时，异变陡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