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薄膜？是什么？”张杰跟秦睿学过一些化学知识，比较杂乱，不成系统。

“塑料薄膜就是一种薄而软的透明薄片，这东西一旦大规模生产后，可以改变大明的农业模式，是做蔬菜大棚的最好材料，以后冬天想吃什么菜都可以了。”秦睿给张杰解释道。

“哦。”张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上次来，你跟我们讲了你把阿鲁台抓住，然后让陛下出面招降他，我回去想了又想，还是没想明白，你再给我讲讲呗。”

“嗯嗯，师父，给我们讲讲呗！让我也涨涨见识！”徐显忠在一旁附和道。

秦睿想想，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打算给两人细细讲了一下。

朱棣出面招降阿鲁台，这个消息在京城传了很久，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阿鲁台带了一万五千大兵，就算打不过大明的军队，草原上一马平川，骑马逃跑总归是可以的，但阿鲁台却直接降了。

民间都说皇帝天威之下，阿鲁台望风而降，这种鬼话骗骗那些无知的人还可以，张杰、徐显忠这些人肯定是不信的。

很多人都分析说，阿鲁台在鞑靼失势，迫不得已才用出兵犯边，引来朱棣亲征。阿鲁台在兴和堡写了降表，边军八百里加急送到北平后，皇帝急匆匆提前御驾亲征，连出征前的祭天都让皇太子代替。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才能合理解释皇帝用八万步兵合围一万五千骑兵时，阿鲁台直接降了。

前几天秦睿告诉他们，是特战队拿下了阿鲁台，然后朱棣出面招降，这个说法让徐显忠有些一时难以接受。

秦睿躺倒了摇椅上，给两人解释说，“让陛下亲自出面抓阿鲁台，我有两方面的考虑：一则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所迫，虽然特战队控制了阿鲁台及鞑靼军队指挥人员，但要留下这一万五千大军，仅凭兴和堡的两千士兵和特战队六百人，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有陛下亲自出面，才能快速调集周边大军，形成合围之势。二是为了保全陛下北征的颜面，陛下自去年开始准备北征，户部尚书夏原吉、工部尚书吴中，兵部尚书方宾都齐齐反对，被陛下投入大狱，如果在陛下出征前，阿鲁台就被抓了，这是在赤果果地打陛下的脸。”

张杰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他跟秦睿一起研究最多的就是兵法。在他看来，就算当时宣府总官兵武安侯郑亨下令，也无法快速调集大军，形成合围。但对秦睿所说的第二个原因，有些疑惑，“大哥，为什么还要顾及陛下颜面？”

“你们两个要记住，战争是政治斗争的延续，是不同利益集团斗争的最高形式。”秦睿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低声说道。

这些名词，秦睿以前从来没说过，张杰和徐显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建文伪朝，以建文帝为首的利益集团削藩，触动了藩王集团的利益，陛下作为藩王集团的代表起兵靖难，这就是两个不同利益集团的对决。削藩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案？肯定有，你们可以看看陛下的做法。但在当时两个集团选择了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战争！”秦睿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

“师父，你说的利益集团是什么意思？”徐显忠有些懵懂。

“举个例子，宗室的利益希望大明国祚永存，勋贵的利益希望与国同休，文官的利益希望和皇帝共治天下，商人的利益希望自己赚得钱能守住，农民的利益希望有地能种有粮能吃。所谓利益集团，就是这些具有共同利益诉求的人组成特定的社会团体，以维护自身的利益，我这样说你可懂？”秦睿说完，看了看徐显忠。

徐显忠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低头沉思着。

“秦大哥，靖难的原因就是藩王的利益受损，所以陛下起兵时，各个藩王明里暗里相助，我这样理解对不对？”张杰反应很快。

“对的，否则陛下以一己之力，对抗大明百万雄师，怎么可能取胜？当时，九大塞王但凡有一个出兵抄陛下的后路，大明的历史或许会重新改写。”秦睿笑着说道。

“那这和陛下的颜面有什么关系？”徐显忠有些不明所以。

“陛下这次北征，文官集团极力阻止，户部尚书夏原吉、工部尚书吴中，兵部尚书方宾、礼部尚书吕震齐齐反对，这背后其实是皇权与治权的一次交锋。”秦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开始给两人仔细分析。

秦汉以来，皇权和治权就屡屡交锋。在明朝以前，这个斗争体现在皇权和相权的争斗。所谓相权，就是丞相制度，丞相的职责是“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宰相是辅佐皇上、统领百官，百官治理天下。

明太祖朱元璋废了丞相一职，让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朱棣上台后建立内阁，其实也相当于是相权。因为内阁也是典领百官，辅佐皇帝治理国政，无所不统，和相权是重合的。

所以，文官集团一直对治权是觊觎的，为什么他们如此看重这个治权？

皇家为什么讲究“家国一体”？那是因为皇权既是私权也是公权，对于皇帝个人来说，他是不受制约、不受管制的，可以任意行事，不确定性很大；但作为国家首脑来讲，皇权需要承担政策稳定和一定的公共责任。简而言之，皇权作为私权，可以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作为公权需要有长期目标，且一贯延续，这就是一个矛盾体。

因此对于直接参与国家治理的文官集团来说，一个任性妄为的皇帝，朝令夕改会让他们无所适从。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看重治权。

另外一方面，拥有了治权，就是文官集团发财的摇钱树。县官不如现管，文官是替皇帝牧守一方的人，皇帝老儿隔着十万八千里，肯定管不到具体事务，就给了他们上下其手的机会。

但是，高高在上的皇权始终威胁着文官集团，因为只要皇帝需要，还可以创造出许多利益集团来，比如宦官、武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