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毁了记载着白威名号的册子后，墨青夜又凭空移木般将那堆叠如山的卷册统统影映回了东华神君的书房，二人再没迟疑，御风行云往凡间而去。

按照卷册上的记录，桑吉乃西藏拉萨人士，而拉萨恰恰位于落熵的西南。这还是杜远程与墨青夜第一次去往人间，冥冥之中心底都涌浮着一抹喜悦，一缕期盼。在经过落熵的时候，些许往事依稀浮现，曾经的神隐谷，曾经流逝的时光，历历在目，可小杜什么也没有说。行在空中，俯瞰着这座边陲小镇，袅袅炊烟，他只是淡然一笑。

许多事，许多人，许多话，都一如神迹。

佛说，不可说，一说即错。

他们要前往的西藏位于整片大陆的最西南，是凡间的边境。那是一片缭绕着梵音的土地，在那里有一群心怀信仰的人们，在这片荒芜而神圣的大地上虔诚叩拜。

西藏，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西藏，一个苍凉而温暖的手势，指引，召唤着每一个在路上的人。

序歌——《光如来者》

那是天赐的一段路。

青墨色的江水滔滔不绝，奔涌向天空的岸。

雨水打湿青花瓷的衣角，抬眼望，远山的梵音在袅袅经幡中光芒万丈。

阳光穿透指尖，追逐云端的风马，赭石色的衣袍洒落云的倒影。

颔首燃香，聆听冥冥禅音。虔诚守候，遥望来时之路。

莲花次第开放，隐没浮华的起因。

遗落在圣湖之巅的足迹，叩拜千年万载的信仰。

燎阳似火，灼伤红黑的肌肤，点亮眸底的深邃。

他们渐行渐远，时光恒河沙数，黄褐色的风沙掩盖俗世荣辱。

悠深的号角卷起苍穹的寂寞，金光照耀大地。

九世轮回。依然如是。

光如来者。随遇而去。

——十七于2014长春书

当远方的天光一寸寸从云层中倾洒而落。

他们，在此与命运相遇。

站在云端，望着下方万顷苍辽大地，两个人的唇角都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一缕释然。

人间。烟火。终于是来到了这个三界中最真实的世界。

而此时，杜远程的心绪要比墨青夜起伏的多，虽然他并未表现出来。

虽然同为人间，可此处非彼岸。交错的时空，叠加的位面，他不知晓自己曾经的那一世在何处。而这片土地，这个带有神秘遥远味道的名字，却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熟悉。

“你又在发什么呆！”青夜冷冷的一句打断了他缭乱的思绪，小杜撩了撩长发，满目清风明月的道“赏景。”

……

“你我就在此处下去。”青夜冷声命道，“应是差不多了，孽障！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个甚，本君跟你说话呢！”说着，小墨君一把揪住小杜的耳朵，一抻就是好长，杜远程捂着耳朵疼得呲牙，“哎呀松手哇~疼死了……”用力一挣，在惯性的作用下险些没从云彩上掉下去，俯视着苍茫大地，若有所思“册子上记载千屠在一个名为拉萨的城市，貌似是这里的首府，可我看此处不大像啊，有点荒凉，你赶脚？”

“我没赶脚！哼。”墨青夜学着他的调调忿忿的嘟囔了句，眼光也再度向下瞄去，自言自语“也是，是有点荒凉之意。”

“你看，信我的没错，再等等。”杜远程盘膝坐在云彩边上，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说，一会儿下去，咱哥俩也入乡随俗吧，正所谓到什么村唱什么调。”

青夜抿嘴笑了下，旋即冷冷“这还用你说。”

“嘿嘿。”小杜舒了口气，盯着下面金光闪闪的光景，苒苒“也不知这里的人有啥习俗，不过寺庙倒是挺多，回头咱俩也去拜拜。”

青夜闻言又是一缕轻飘飘的不以为然，“你何时也讲究起这个来，莫不是临时抱佛脚。”

“看你说的，就是临时抱那咱也是抱了。”一边说，他一边指了指高空下的大地，“我看这悬，应该就是了，你赶脚？”

“我都说了我没赶脚！”墨青夜翻了他一眼，喃喃“俗里俗气。”

“还真说对了，咱此番前来就是要做一把俗人，可先说好，下去了以后你别挑东捡西的。”

“哼！”墨青夜干脆一扭头转过身去了。

“别一说你就不爱听，本来嘛，嫌弃这嫌弃那的，人间可不比妖界，更不比天宫，吃的喝的啥的不一定就符合你的口味。还有居住条件啥的，都将就将就哈。”

“啰嗦！”

……

高空与平地在视角上还是存在差异，杜远程明明是看好了的，可纵身跃下后，还是偏了，俩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一片荒原上。

说荒凉，其实也不尽然，因为不远处的山坡上，星罗棋布着好多黑点点。黑点的那边布满了白点点。

然后，杜远程蓦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来货了！”

一边的青夜几分茫然，“你个愚物又抽什么邪风！”

“你还没看见么？不应该啊。”杜远程拽着他的衣袖往前扯了扯，遥指着山坡“青夜，你看，仔细看，那些都是个神马啊。”

墨青夜仍旧一脸迷惑，“动物。”

……

“是动物，可它们是啥动物？牛羊！那是遍地的牛羊啊，今晚上的饭有着落了，哈哈，赶紧，你我合力，弄两只回来。”说着，杜远程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

“等等。”墨青夜蹙眉，眯起修长的眸子盯着那边，“那牛怎么是黑色的。”

“呃……”杜远程扶额，“敢问青王，妖界的牛都是粉色的么。”

“滚。”墨青夜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甚为不悦，“本君是说，为何那些牛儿的绒毛如此之长，都拖在地上了。”

“我去，你瞧的好仔细啊，是不是口水都流出来了？”杜远程转了转眼睛，语重心长道“该怎么跟你这孩子解释呢，这是属于人间的一种生物。”

墨青夜冷飕飕的抹了他一眼，“又在胡编！”

“哪有！这么跟你讲吧，在没遇到你之前，也就是咱的上辈子是见过这种牛类的，它们统称为牦牛，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

“这种地方？何种？荒芜，寒冷？”

“正解，官称为高原城市。”杜远程说着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这里早晚温差极大，你小心被着凉，人家牦牛之所以毛那么长，也是有原因的，暖和啊！”

……墨青夜对于他给出的解释有些残念，不冷不热的哼了声，便不再搭理他了。杜远程此时满眼都是牦牛，垂涎三尺的模样，按了按腰间的妖刀，咂了咂嘴“要不，你在这等着也行，我一只只的抓。”

“它们那么大个，你还想吃几只！”墨青夜气得直翻眼睛，“跟你这等孽障……简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