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战神君的宫苑气派非常，一砖一瓦极尽奢美，层层宫阙恢弘开阔。然，行走其间，小杜却更加的怀念在梵落山的光景，怀念小墨的青王府。

天庭上有不少人认识墨青夜，那个曾被他们轻视的，蔑然的，唾弃的半仙半妖。可如今，再没人敢向他投来丝毫不敬的目光，再窃语一句他的不是。每位仙者对他们都毕恭毕敬，颔首微笑。

对于这一切，杜远程总觉得很不真实。

就像一场瑰丽的梦，醒来时，却会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

而青夜也未见怎样喜悦，他的神情始终寥落浅淡，神思也有些恍惚，每每与小杜的视线相对，总是透着一缕心不在焉。

如今无冥已去，鬼界已成废墟，天宫实在没什么战事好打，杜远程挂着头衔，终日也无所事事，从左右将军见识了他的恶魔之血后，这件事不胫而走，整个天兵军团都对他肃然起敬。天帝也没再召见他，似乎任由他逍遥肆意，高官俸禄。

为何。杜远程也经常会想，这是为什么。

他深谙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真理，看似繁花锦簇的表面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

他也时而会问青夜，而墨青夜却始终静默。唇角每每都会浮现起一缕扑朔迷离的微笑。而后再反问一句，这，不是你的梦么。

“这不是。”杜远程在某个黄昏，望着落日熔金，坚定的道，“即使是，我也不想实现它的代价是作他人的棋子。”

“每个人，也包括你我，皆是命运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青夜幽幽的道。

“你猜到了什么对么，你早就有所察觉了。”杜远程望向他。

墨青夜却摇了摇头，刚欲说什么，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看到来者后，他的眼角弯了弯，“好久没见你。”

“你也一起来了，真好。”芙蓉庄主一身素衣，温和笑道。

“芙蓉兄，你彻底没事了？”杜远程从凉亭的石柱上直起身，走过去拍了拍芙蓉的肩，“感觉比以前硬朗多了哈。”

“杜兄又拿我说笑。”芙蓉君的笑意还是那般的和煦温暖，“早就听说你青云直上了，可怕你会很忙，一直也没过来。”

“青云个妹啊……咱俩就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成不。傅锋和韩立他们还好吧。”

“不错。”芙蓉君望了望倚在柱子上的青夜，“你们以后就打算住在天界了。”

青夜却倏忽低下了眼帘，没言语。

“不的，我们迟早会回去。”杜远程道，蓦然蹙了蹙眉问“嗳，芙蓉兄，我现在这个司战神君的职位是不是很，很那个。”

“怎么。”芙蓉不解。

“就是很了不得。”

“那是自然的。”芙蓉笑了笑，“还不大习惯？”

“不是。”杜远程犹豫了下，“我都有什么权利。”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芙蓉君眨了眨眼睛，“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呃，我在想……一件事。”杜远程的声音低了下去，欲言又止。

芙蓉君有些迷惑，看向青夜，可他却依然半垂着眼帘，仿若超然世外。小杜咬了咬嘴唇，将芙蓉扯到一边，小小声道“你也看出来了吧，打从来这，他就一直神思恍惚的，天天跟做梦似的。”顿了下，摊开手撇了撇嘴，“也没见咋高兴。”

芙蓉闻言淡淡一笑，道“他是这样的。你刚才要说什么？何事？”

“我想，咳咳。”杜远程像生怕被人听去一样，左右看了看，凑到芙蓉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芙蓉君的眼睛倏忽睁大，很震惊的样子，连连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为啥？我现在可是大官了。”杜远程说着还扭了扭腰。

“正因此，更为不可。”芙蓉的神色很是肃穆，“杜兄，我很理解你的心绪，但此事断断不可为。”

“唉，我也是想能让他开心点。”杜远程叹了口气，“还有，我也很想。”

“我明白的。”芙蓉侧目看向伫立在夕阳下的青夜，“我明白，你想让他快乐，也想你们能回去从前。”

“是啊。”杜远程一抹怅然，一笑，“就像最开始那样，在梵落山，大家一起喝酒谈笑，无忧无虑。”顿了下，“我不知道前路如何，是阳关大道，还是荆棘遍地，所以，我只能把握好眼前的每一分钟。”

“但，此事绝不可以。”芙蓉君坚决的强调，“远程，天命是不可以更改的。”

“我知道，呵呵。”杜远程低低的笑了笑，“芙蓉，我只问，我有这个权利么。”

“你没有！”芙蓉的声音微微抬高，情绪轻许波澜，“三界之中，唯有天帝有这个权利，他，掌管着芸芸众生的生死。”

“那，我有这个能力么。”杜远程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

芙蓉微不可闻的吸了口气，从这名男子的眼中他读到了一种决绝，是的，无人能阻止的决然，“远程，不可！”

“就是我有对么。”杜远程似乎很是豁然的舒了口气，“那就好。”

芙蓉蓦然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

“芙蓉，我已经想好了。”杜远程耸了耸肩，姿态轻松的道“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觉悟。”

芙蓉庄主静静的望了他好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望向墨青夜。

“我会告诉他的。”杜远程似乎猜到了芙蓉的心思，“我想，他会开心的。”

一直静默在一旁的青夜倏忽轻然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跑！哈哈。”杜远程挑了挑眉梢，“青王殿下猜出了？”

墨青夜微微颔首，勾了勾唇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

“果然心有灵犀，不愧是一家人，嘿嘿。”杜远程貌似瞬间精神百倍，扯着芙蓉道“芙蓉兄，接下来就请你指点一二了。”

“你们呐，简直是胡闹。”芙蓉庄主埋怨无奈的挣开小杜，走到青夜跟前，“青夜，你怎么也变得冒失起来。”

青夜低低的笑了下，那缕浅而落寂的笑意就那样定格在他的唇边，随后抬起眼眸遥望着天际的残阳如血，微微眯了下眸子，复又半垂下眼帘，带着几分自嘲“我不是一直如此么，从最初到现在，哪一件事不鲁莽，哪一件事不是剑走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