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后吐真言，那是因为酒精麻痹了人的思维，让人的思维反应不灵敏，所以，往日里被理智压下的一些心底话才会脱口而出。

如今的德妃就是如此，她是真真切切的疯了，而正是因为她疯了，她此刻说出口的话，才是她内心深处最真的想法。

原来，在德妃刚伺候他的时候，她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康熙默然无语的看着德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德妃还在那里叫嚣：“本宫总有一天会超过所有人，成为最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你们这些狗奴才现在看不起本宫，将来有你们后悔的一天！不，不对，本宫现在就已经高高在上了！本宫不是低贱的包衣奴才，本宫不是！不是……”

康熙摆摆手，几个粗壮的婆子就七手八脚的把德妃拖进了内室，然后康熙就只听见德妃“唔唔唔”的声音了。

他颓然的坐到椅子上，说：“德妃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皇太后点头道：“哀家第一次来永和宫的时候，她还有些理智，能够克制着不乱说话，但是她的表情、眼神却非常的不对劲，所以哀家才确定她的精神真的有问题。”

“后来请了萨满婆婆来，也没能把事情解决了，哀家也就只能让人把她看管起来，怕她发起疯来伤了人。结果她的病情越来越重，渐渐地就变成如今这模样了。”

康熙问周太医：“你觉得，德妃这病，是她自个儿的问题，还是外因所致？”

“这……”

“大胆的说，朕自有判断。”

周太医便道：“奴才觉着，德妃娘娘这情况，应该是病，而不是邪。”

说完，周太医就深深的低下头去。

良久，康熙喃喃道：“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巫蛊之术，那所谓的巫蛊小人儿，都是德妃病后才弄出来的？”

老四……

康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四阿哥，只有他嫌疑最大。

康熙摆摆手，周太医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出门之后，他夸张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周太医离开后，皇太后问道：“皇帝，你相信周太医说的？哀家始终觉得，德妃的疯病还是有点蹊跷，好好的人，现在又身居高位，又没受什么打击，怎么会突然就疯了？”

康熙道：“相比起萨满，朕还是更相信周太医。至于德妃的疯病……她估计是真的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

回京的路上，康熙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情况，连德妃做梦说的梦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如今的永和宫，奴才们都知道德妃完了，自然就不缺背主之人。康熙从德妃的梦话中，已经能够揣测得出，她都做了些什么梦。

再联系她刚才说的话，康熙完全明白她为什么会疯。

他从来也不知道，德妃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对于这种人，最怕的就是野心破灭。

康熙不明白她为何会连续半个月都做那样的梦，但换了是他，连续半个月都做同样的梦，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现在的人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了。

真要是经历了“梦境”之中半生的荣华富贵，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场梦，而“现实”中，她依然是那个卑微的包衣宫女，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皇太后叹道：“这事还真是，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只是委屈了老四和老十四了……”

康熙轻哼一声：“他们两个才不会委屈！”

皇太后疑惑的看向他，康熙却没有言语，从永和宫离开后，就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叫到了乾清宫。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进门就跪下请安，然而康熙却只作未见，不叫起，也不说话。

气氛压抑，渐渐地，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额头上就冒出汩汩的汗来。

康熙这才道：“说说吧，是谁的主意。”

四阿哥叩首道：“都是儿臣的错。”

十四阿哥咬了咬牙，也磕头道：“儿臣亦有错。”

康熙嗤笑一声：“你们两个倒是兄弟情深，算计你们母妃的时候，为何没想想何为孝悌？”

四阿哥兄弟两人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良久，康熙轻叹一声：“这一次，念在你们生母有疾，也就罢了，下次若再敢如此肆意妄为，朕定不会轻饶！”

四阿哥、十四阿哥：“谢汗阿玛不罪。”

两人出了乾清宫，风一吹，只觉得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了。

十四阿哥后怕的道：“没想到汗阿玛竟然知晓了，幸好汗阿玛没有降罪。”

身为晚辈，竟然用这种阴谋诡计栽赃嫁祸庶母，这在哪里都是被人谴责的行为。十四阿哥原本以为自己这回要完了，没想到康熙并没有怎么怪罪。

四阿哥却是苦笑。

汗阿玛明着似乎没有怪责，然而，既然汗阿玛已经知道，那所谓的“魇镇”一事是他们搞出来的，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已经失去了身为皇子最重要的机会了。

如果额涅的疯病是自己得的，那么，身为额涅的儿子，他们两个将来是不是也会得疯病呢？毕竟，许多事例都说明，家族中有人得疯病的，其后代得疯病的几率很大……

十四恐怕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四阿哥看着弟弟，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怜悯。

康熙下午的时候去安抚了一番佟贵妃和荣妃，这天晚上却是宿在了翊坤宫。宜妃见他兴致不高，也就只说些弘晏的趣事给他听，过了一会儿，康熙总算是渐渐的把心情调整过来了。

他揽着宜妃，叹息道：“朕万不料，离京两月，宫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宜妃也唏嘘道：“臣妾也是没有想到，德妃竟然会……虽说臣妾一直不喜欢德妃，不过见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康熙摇头失笑：“你呀你呀。”

宜妃扁扁嘴：“臣妾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康熙说：“永和宫，现在也不适合其他人居住了，王氏她们几个你看看哪个宫有空的房间，把她们安排过去吧。永和宫，就给德妃住。”

康熙没有把德妃挪出永和宫，搬去所谓的“冷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只不过，永和宫里其他人搬走后，只剩下德妃一人，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