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橘开着门，夜里的冷风不断地灌进来，倒是让她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这个模样，不用说都是因为害怕，才没有去洗澡的，博衍也不拆穿她。

“博教授，那您洗澡了吗？”

虽然这么问，好像有些暧昧。

博衍沉思了会儿，眸色带着一丝昏暗，“没有。”

“那，你要去洗澡吗？那个门不太好，容易被风吹开，我去给你把关，然后，我洗的时候，你也帮我把把风？”

唐橘踌躇了几下，默默地说道。

黑夜中，博衍的背影被没入了黑暗里，有些看的不太清楚他的脸色，他唇角微弯，嗯了声，“好。”

——

夏家的老宅子，并没有最先进的浴室，只有一个比较破旧的热水器，唐橘还记得，已经很多年了，可是还是能用。

加热的时间有些长，唐橘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外面的石板凳上，浴室里面昏暗的黄色灯光微微亮起来，倒映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忍不住往厢房那个方向看去，他的身材在灯光的映照下，健壮而有力，手臂上还有凸起来的肌肉，真没想到，平时只是跑跑步的博教授，身材竟是这般的好。

博衍洗澡的时间很快，等到浴室被打开后，唐橘才揉了揉发红的脸，抱着衣服走进去，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博教授，你得转过身去。”

博衍嗯了声，径自坐到了她原来坐着的位置。

石凳上是一张雕花石桌，上面还刻画着一个棋盘，夏教授很喜欢下棋，博衍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没有带手机过来，等待的时间又是那么漫长，他不由得开始审视唐橘和自己的关系。

明明应该将她推离的，可是他又为什么回来了？

博衍拧了拧眉心，他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呆着不安全，或者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会不会无聊，或者是怕黑。

一路上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他试图找出一个理由去否决自己，但是等他站在夏家老宅大门的时候，他才知道，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大脑的思考。

听着她的话，他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她不是觉得不出汗就不去洗澡，而是害怕，还得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去证明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洗澡的。

他也不揭穿她，罢了，小姑娘还小。

自然心性会爱闹些。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底是多么心大的姑娘，才会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微笑着生活，夏雪很爱她，每次清醒的时候，都会给唐橘写下很多很多的信，却从来没有寄出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橘。

毕竟，该承担的责任，就必须去承担。

本来博衍不想参与上一辈的事情，毕竟博荣和他的关系很僵，他很早就离开了那个破碎的家，可是他发现，无论怎么抽身，命运总是将他们牵扯到了一起。

四年前的冬至，他在北城医科大学精神科实习，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夏雪。

她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从来不闹腾，也很配合医生的治疗，只不过，她的心魔太重，根本不能用开导的方式，去治疗。

还记得那会儿青医生说，这个女人，来头不小的，得好好照顾。

他只是嗤笑，来头不小算得了什么，现在不也是因为抑郁症，乖乖待在病床上？

可是某一天，他发现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每每清醒，总会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往上面写字，写的时候，泪水还把整张信纸打湿，笔墨已经被晕染开来，像一朵墨色的花一样。

小橘。

这个女生，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他终于问起了，“小橘是谁？”

女人说，那是我的女儿。

“她应该来看看你。”

女人苦笑着摇头，“我不能让她看见我这样，她要高考了。”

不能让她分心，也不能让她卷入这些纷争里面，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完余生，那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博衍不能理解，为什么作为女孩的母亲，可以对女儿狠心到这个程度，就连死去的那一天，也是安然地离开了的。

他还记得特别清楚，她说，我的孩子很好，很聪明，就是生物很差，她外公又是学医的，总是希望她能继承衣钵。

女人说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到最后，博衍对这个坚强的女生产生了些好感，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应该是个很甜很快乐的女生。

直到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并不然。

夏雪死之前，拉着他的手，恳求道：“博医生，我如果不在了，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到她高考完了就行，不需要太久，等到高考完了，她就去南城了。”

父母已经替这个女孩安排好了一切，而女孩，也按照他们的遗愿努力地活着。

博衍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鬼使神差般应了下来，得到他的回应，夏雪才安然的离开了。

希望她的死亡，可以换取另一个人的安康。

让所有的恩怨，从此都消散。

——

唐橘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喊了好几声博教授，可是当事人却一副出神的模样。

“博教授？”唐橘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博衍才回过神来，那双眸子里面，还带着一丝迷离，“好了？”

“好了，回去吧，这儿晚上怪冷的。”

刚洗完澡出来，被风一吹，唐橘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股冷意迅速让她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博衍应了声，率先站起来，唐橘默默地跟在身后。

他听着小姑娘的脚步声，心底里的浮躁，安稳了许多，也许永远瞒着她，她可以活的很快乐。

她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谙世事，夏雪的死，已经足够了，再在唐橘身上下手，他竟是有些于心不忍。

夏家和博家的对峙，是博衍不愿意看见的，这么算了，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无数次自问，还是在犹豫不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她，开始了思考。

从什么时候起啊。

“博教授，你喜欢瘦一点的女生么？个子矮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