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站在尹明身边的贝芙开口了：“尹明先生，新的素体到了。”

“到了？那搬到实验台上让我看看吧。”尹明对贝芙的突然开口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而是波澜不惊地说着。

“是的。”贝芙确认道，便派了一个子机贝芙前去搬运，不过，因为搬不动而多派了几个这样的情况，贝芙也早就做好了预案。

这之后，尹明换好衣服，穿着毛绒拖鞋，披着白大褂，日常带一杯黑咖啡，就打算进行长期的工作了。毕竟，在他眼里，it的事情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而且，要想让怠惰的他一下子回到工作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到了研究室，尹明盯着it的新素体光是测量数据，连上数据线查看体内多了些什么东西，就花了好几个小时，他还在磨蹭。

“怎么样？尹明先生。”贝芙问，她的言语像是在提醒尹明。当她发觉尹明开始不干活的时候，就是她贝芙出场的时候。

“没什么问题，的确和我要求的无异。”尹明松了口气，说道。

就是……加装的东西有点儿略多。

比如……激光炮什么的。

该说不愧是军事武器吗……尹明以前一直觉得给人形机器人加上EMP的自己可能有点小题大做，然而事实证明竟然真的用上了好几次，也的确保住了it的机体不少次。然而……激光炮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现代战争该出现的，在it身上全出现了，这可真是危险啊……

“那，我告诉帕特里克，确认收货了？”贝芙弯腰问。

“什么玩意……”尹明有些无语。

工作继续进行着，尹明没有一刻停下，麻利地让被贝芙接上数据线，让贝芙帮忙拿些操作步骤的记事本来，让贝芙展开虚拟屏的数据，让贝芙来将it的数据导入……总之尹明要做的就是坐在原位瘫在椅子上然后抿一口黑咖啡罢了。

“可惜的是，它醒来之后，会忘掉一段事，显然不是很完整，但我已经尽力了。”尹明望向研究室的天花板，咖啡的热气朦胧了他的视线。

“一段事？”让子机们忙着做准备的贝芙歪头问。

“对，当天的记忆我虽然大多数都替它找回或者修复了，但是，它仍然忘记了最核心的部分——在天空桥救下那些人类的整个过程，外加当时所运行的程式，全部损坏无法修补。”尹明放下咖啡杯，看着贝芙说道。

他想起那段焦头烂额的日子，但做到最后发现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该怎么样其实还是怎么样，于是他就直接将东西都扔到一边，直接放弃了。

“这不是尹明先生最想修复的部分吗？”贝芙很惊讶，她以为尹明停止进度是因为尹明已经做完了，明明之前的尹明先生在谈到那段事情是那么的兴奋！

现在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话虽说的确如此，但我总不能凭空捏造，火的力量的确还是太恐怖了。”尹明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处理简直被火烤成渣子的那个数据库，回想起了一段噩梦。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接着说下去了：“现在新的机体就好了，因为是军方提供的部件，姑且改正了这个毛病。说实话，由他们接手，it被做成战斗机器人我都不意外……没想到却意外保持了人形。”

“我说为什么现在搬it需要五个贝芙了呢，重了那么多，体型却没多大变化，真是让人吃惊！”贝芙说道。

“毕竟材料不同了，我得想个法子让咱家地板不至于被这个沉家伙踩塌……就在鞋子上动点手脚好了……啊，但是……可是…那么……”尹明开始思考了起来，就又开始沉浸其中自言自语了。

良久，见尹明实在没动静了，贝芙只能又问：“尹明先生？”

“总之试着运行一下看看吧，改良过后的系统，对它而言是什么样呢……”尹明稍微对这件事有点在意。

“尹明先生啊。”贝芙喊道。

“嗯？”她是有什么事吗？这么想着，尹明应了。

“丢失了那段记忆的it，更改了新程序的it，还会是it吗？”贝芙突然问。

“你说什么呢，那当然……”尹明刚想开口承认那的确是it，但是，他突然收住了嘴。

那样好像就不是it了。

机器人和人类不同，人类的确会每一天都忘记一些事，以确保大脑能够正常运作，正常地接受更多新的信息。然而，那些人类忘掉的经历，其实早就融进了人类的潜意识里，影响着他们的活法，影响着他们的作为，就像融化后变硬而嵌进里面似得，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但这样的事，对于机器人来说是不是呢？

简单来说，失去那段记忆，机器人就失去了‘融化后嵌进去’的这个过程，就像是没有经历这件事而继续演化出的别人。而经历过那件事的it，已经在当天的那件事里随着数据库的损坏彻底化成灰烬了。

可是，尹明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it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种事……必须要发生啊，不然的话，就会失去一切了。只要还在，不论多少回忆都能继续造出来。”尹明意味深长地说着。

这种事，必须要发生，因为，那是经历过之前的一切的it本人所做出的选择，它必须这么做，它必然这么做。即使经历‘重生’的it不再是从前的那个it，但尹明相信，若是让拥有着之前所有记忆的it放在那个环境再次选择，it仍然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它会去救下其他人。这样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仅仅属于尹明心目中感性的那一部分，他很少用这种思维去思考机器人的事情。

每次这么去思考，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比如，如果是理性的尹明，在贝芙背叛尹明的那一刻，尹明便不会留下这个机器人，更不会进一步将‘她’这个个体，尝试去当人看，对从前的尹明来说，机器人的确是工具。就连it，也是实现他奢望的一个工具。

现在……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些了吧。尹明看着全息屏上的数字一点点往前推进着，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