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间是21:34，树海商店街的一间花店的楼上，是赵家的一家老小。在三楼，也就是女儿们的房间里安抚完两个胡闹的小姑娘后，万含莲带着水果刀走了出来。

“真是闹腾…”

回到二楼的厨房，将沾着果汁的水果刀洗净放好后，万含莲将切好的橙子端了出来。这年头，水果也算便宜，而且什么季节都能吃到，采用特殊技术栽出来的橙子，很好地做到了量多质好这一点。只不过，家里的老赵总是不爱吃这种水果，但原生态的又贵又干，家里人也不愿意随着老赵吃这个。当然，招待客人也不能用老赵喜欢吃的那种。

万含莲一边想着，一边把这盘水果，带到了坐在客厅沙发处，看着新闻回放的两个将近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前。一个，是万含莲的丈夫赵正浩，五大三粗的，大冬天的，穿着一个，长得十分壮硕的一位不速之客，赵正浩年轻时的兄弟——陈勇。

“辛苦了，你睡觉去吧，我和他再聊会儿。”赵正浩说道，随手拿了块橙子往嘴里送，刚尝一口，就觉着味儿不对，便转过头看向万含莲：“你就拿这个招待客人呐？”

万含莲听了，就只是笑笑：“那我去给你们弄点下酒的？”她看见茶几上开了的几瓶黑啤，似乎知道了赵正浩的意思，转身就要去厨房开火。

“嫂子，不必了，休息吧，这时间也不早了！”陈勇起身连忙叫住。

赵正浩又把陈勇给按了下来：“诶，不，这夜宵还是得做的，尝尝我老婆的手艺？人做的可比机器做的有味儿！”

赵正浩口里那完全不像个现代人的发言又冒了出来，陈勇顿觉无奈。

“你又说这种话……不成，我是吃饱了来的，也实在是吃不下多的了，嫂子算了吧，别忙活了！”陈勇劝阻道。虽说他的确是吃了才来的，不过这时间点，又沾了点黑啤，说实话他还是有些饿的，不过，都这个点了，他也着实不希望万含莲再忙活。

“可这……你们喝酒不要下酒菜？我给你们弄点儿花生？”万含莲觉着如今这待客方针好像是有些寒碜，怎么着也不能黑啤配橙子，那太没意思了。

见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着，赵正浩有点不高兴，像是觉得他妻子打扰到他与陈勇聊天了。

“你不要哇？”赵正浩凑近陈勇，问。

“不要！”陈勇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要拉倒，我要！帮我点些肉串烧烤，我要下酒。”赵正浩转头就向万含莲喊道。

“小声点，我给你点就是了。”万含莲骂了一句，就拿起手机开始点起了餐。

而赵正浩，也和陈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哎呀，现在科技发达了呀。这外卖十分钟就能到，还是用机器送来的。好多店现在都是只做外卖不当门面，整个店就一个厨房大小。”

而陈勇喜欢做的，就是和老赵较劲：“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地方小，加工的地方多，分店多，外卖送的才快。现在的人是除了工作都不出门的，也算正常了。”

“也就这条街的餐饮还总是接待来店的客人了。要不就是一些贵的，有钱人去的地方。”赵正浩哀叹道。

虽然门面店少了对他而言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毕竟如果买了家政机器人，在家就能吃到饭店味儿，不管是妈妈的味儿奶奶的味儿，家政机器人都可以满足，就看是怎么设置的问题了。约朋友来家里吃饭，还比外面要安静不少，算是很舒适的地儿了。然而在老赵眼里，这样的服务反而是践踏了人的好意了，他不喜欢，所以，家里头的那个家政机器人坏了，他也没想着修，就放在角落堆灰，万含莲看了，肯定又要骂他不知道利用机器人帮她干活了。

“你懂什么，人家花钱买的是气氛和享受，不是吃的。”陈勇一语中的。

然而，赵正浩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诶，这你可就错了，他们常去的那些店，雇佣的全是专业厨子，什么菜都是手工做的，材料也是绝对新鲜的，而且做法也是不会损失营养的。你看人家点菜的那个单子，上头总会清清楚楚写着这菜是哪来的，在什么温度什么湿度下保存的，精细啊。”说完，他闷了一大口黑啤，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陈勇一皱眉：“精细？我看，是做白工！靠这些细枝末节赚那所谓的高额服务费，真是闲的。你看现在哪家外卖店的材料不是绝对合格的，不也是在干净卫生的环境下做的，而且还是机器人主厨！那程序都是设定好了的，怎么做好吃，怎么做有特色，比那单纯靠食材堆的餐厅好吃多了！技术进步了，不能老觉得老一套是好的！”

“唉，你不懂，那些土地里栽培的蔬菜，新鲜！”赵正浩反驳道。

陈勇撇撇嘴：“我看呐，那种店就是专们宰你这种人的。无土栽培等技术要是比在土里种要差，也不会这么盛行了。老赵，观念要转变，要转变呐。”

听了陈勇的一席话，赵正浩又开始叹气起来：“哪转变的过来呢？我小时候这世界还不是这样子的，我那工人爹还拉着我坐在集装箱那块的台阶上吹着凉风端着碗吃饭呢！谁知道这短短几十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我都认不得了，真是日新月异呀。”

“不过这变化也不尽是好事，虽说是人人有钱拿了，但高薪人群的职业也就那么几样，选择反而是变得狭隘了，这社会太畸形，我反正不喜欢。”陈勇摇摇头，也给自己灌了口黑啤，苦而涩的味道让舌头给品出来了，真不是个滋味，可是还想喝一口，再喝一口，不喝不行。

这时，电视机那的回放新闻，恰巧播到了今年为各个产业做了贡献的科技人才，以及国家打算加大力度支持教育事业与科技产业的决定，看上去前程大好。

“大家都有饱饭吃，不错了，你别想着这。我俩都老了，也没什么用，但政府愿意掏钱养我们啊，这不是比战争时代好多了？”赵正浩说道。

“唉，你说的是，安静点儿也好，反正生活的也很好，有住的地方，看，你家还开了花店，清闲的很呐。”陈勇羡慕着。

和老婆离婚，儿子陈乐也有活在身没法常常来看他，所以，今天陈勇才晃悠晃悠来到了家庭美满的赵正浩家中，讨个酒喝，随便扯点有的没的，过过心里不好受的日子。赵正浩是知道陈勇的情况的，不过，他也没开口安慰，就是让陈勇再喝了一罐，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里不要太明白。再稍微说了几句后，赵正浩就用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

这时，万含莲过去打开了家门。送来外卖的是一个扁平的小圆盘，就像扫地机器人，不过，比那要大一些。圆盘上头顶着用纸袋包装的外卖盒，用特殊方式吸附，行进平稳，固定完备，不用担心外卖会中途倾倒之类，因为除了人工智能，还有人工在监管。偷盗问题也不用担心，没经过认证，也拿不走这外卖，身上装着的针孔摄像头会识别信息。

它见万含莲已经出来了，通过扫脸确认信息，让万含莲扫码付账后，便伸出机械臂将外卖递给了万含莲，转身就离去了。这真是让万含莲有些惊讶，明明上周点外卖看见的还是个更长更宽一点的机型，这次居然变得这么薄了，厚度别是只有三厘米吧！这样的机型真让人担心是否能把外卖安全送达呢……不过，事实上它的确做到了。

于是，万含莲将外卖提进家中装好盘，放在了正唠嗑的俩大叔面前的茶几上：“外卖到咯，吃着吧，我就先睡觉去了。你们的声音别太大啊，二楼我那大女儿还睡着呢，明天她上课来着。”万含莲说完，就解下围裙，挂好后转身进了主卧。

“诶，行。”赵正浩简单地应了声，就开始吃了起来，他看陈勇不愿动筷子，便一边嚼着一边开口：“嗯，好吃。”

赵正浩自然是想逼陈勇就范的，他不爱和陈勇客套，也知道陈勇拒绝八成是为了不让嫂子受累，这个好人他是一定要当的。然而，老赵的老婆都回屋了，这会儿还是什么都不吃？这还真是不够意思了，给台阶也不下？一边想着，赵正浩抬头瞄了眼陈勇，他仍然是喝着黑啤不言语。

“合成肉也好吃啊？你不是嫌这个呢嘛？”陈勇是不上当的，注意到老赵的目光，他也就随便搭了一句。

“那也不妨碍我吃啊。”赵正浩不脸红地说着，他的说和做不一样也不是一次两次啦。

见实在是自讨没趣，这老赵干脆甩手不吃了，气鼓鼓地开展了新话题：“你找我别不是就是来我家喝我几罐黑啤呢吧？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