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五千年
作者:张东楼 | 分类:奇幻 | 字数:1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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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禅位
魏国帝都,洛阳。咸熙二年十二月丙寅。
年轻的晋王终于接受了魏帝的禅让诏书,今日将接受正式的禅让,为一个崭新帝国的来临,敲响钟声。
司马炎难得的换上了一身衮服,在这之前他已经传了许多日的孝服。此刻换了一身行装,也算是冲淡了一些父亲逝世所带来的伤痛。宰予正站在门口等他,神态颇为恭敬。
正了正头上的冠冕,司马炎说道:“仙师今日为何表现的如此疏远?”
“大王将承帝位,尊临九五,执九鼎之重。自该加以尊崇,还请大王起驾受禅,以全万民之望。”
司马炎笑了笑,自房中走出,宰予跟在他的身后。
“我父王曾经说过,仙师曾为他画策,伐蜀亡汉,登王位,征孙灭吴,建新朝。而今东吴未灭,而先受禅让,未免太早了一些,不知是否能服天下人心。”
他话虽如此,步伐却一点不慢,府门那里,贾充以点好将士,备好车驾,只等他这位正主。
宰予笑道:“大王何故有此言,魏帝禅让,大王本不受,何以再二再三?皆是民意如此耳。魏文帝受汉献帝之禅而得以建魏,亦如此理。天道有常,五德轮回,今魏祚已终,大王代之,顺乎天而应于人也。”
“东吴未灭,终是心腹之患。”
“魏文帝时,尚未有今日之功!况吴帝孙皓恣情任意,举一江东之地,如冢中枯骨,旦夕可去。今我朝已拥益州,可沿江造船,届时挥师而下,可一鼓而灭之。”
司马炎又问道:“灭蜀之时,仙师举邓艾、钟会,灭吴时,当举何人?”
宰予摇头道:“时候未至,不能知也。”
“哦?”
“大王,请登车驾!”
“仙师与孤同乘!”
“不敢如此,臣山野鄙人,无功于上,不可与大王同车。况今日大王受禅,将临帝位,臣何敢乱了礼仪。”
司马炎再三相邀,宰予反复推拒。最终只得由司马炎乘车,宰予步行跟随。贾充领将士护驾,清空道路。
禅让自何而始?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世人大多认为是尧舜开了禅让的先河,而后舜传禹,再承禅让之风。直到夏启伐伯益,禅让才被终止。
史书上有多少记载是准确的?这是个很少有人想的问题。逝去的光阴不会重新显现,竹简上的内容也无法被论断。人对过往的了解,其实只是一些单薄的字迹罢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字迹,使一些精神得以向后世传承,使后来人不必困惑自身来自何处。它也为很多有心人提供了便利,比如“禅让”。
曹奂的神情并不是十分开心,严格来说,他表现的很低落。他在想两个人,两个死去的人。一个是他的上一任皇帝曹髦,一个是曹髦的上一任皇帝曹芳。曹髦身死宫门,曹芳被废邵陵。曹芳还活着,活的其实还不错。他没有曹髦的聪慧与刚烈,所以他还好好的活着,大概还会活的更长一些。
礼官已经开始念他手里那卷禅让的诏书:“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
多耳熟啊,礼官这些日子已经在曹奂的耳边反反复复念了十几个版本,现在念得是最后的得稿。从之前那十几份里拼凑出来的,大臣们觉得合适的诏书。
做曹髦还是做曹芳?曹奂在心中反复的纠结。做曹髦,他就可以在这里撕破这层遮羞布,将被逼让位的真相露出,使司马氏和参与其中的臣子留下千古骂名。但那样的话,死的大概不仅仅是他,曹氏宗族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得活。终究是改变不了大局。
如果做曹芳,那就好好的配合,演完这一出大戏,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得个王位,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死,运气差的话应该也不失公候,终究不会受饥饿之苦。
礼官缓缓念完了诏书,高声唱道:“诏书已宣,请陛下传玺晋王!”
“请陛下传玺晋王!”
……
曹奂被群臣百官的声音逼的有些落魄,他还未下定决心。手已按在玉玺的上头,却迟迟不能取印。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道:“陛下纵是鱼死网破,亦不能改今日之事。况魏国覆灭非陛下之过,何以性命相争,莫如早早退位,也能得享田园之乐。”
曹奂左右看了看,身边无人。摇了摇头,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也罢,早点把玉玺交出去,早点了结这些纠结与痛苦。
传国玉玺自曹奂手中传到了司马炎手上,一个不足百年的国度宣告灭亡。没有流血,没有刀枪。有的只是司马炎的得意,有的只是曹奂的落魄。
历史是一个圈,充斥着一个又一个因果。夏启杀伯益开世袭之先河,商汤革夏命、以臣反君。周室伐朝歌,以诸侯践天子。秦起于列国,吞二周,亡六国,卒有天下。刘邦受降子婴,背盟灭楚,建四百年大汉。曹丕逼刘协禅让,乃成魏国江山。
而今日,司马炎又以相同的方式,代魏国建晋。
一个个因果终了,一个个因果生成。这像是个无止尽的圈,诸多枭雄困居其中而不能自知。譬如蝼蚁在瓮中,只觉天地不过一瓮大。
司马炎由宦官和宫女们更换了帝袍,换上了冠冕。下达了自己作为皇帝的第一道诏书。
“封曹奂为陈留王,仍用天子锦旗,五时副车,于封地行魏国正朔,上书不臣,受诏不拜。”
曹奂叩首,言道:“臣谢陛下隆恩。”
司马炎又分封了一些大臣,都是司马氏的近臣。一场大戏算是告了终,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跟进。司马炎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于是早早的送走了曹奂,遣散了群臣。
宰予并没有继续跟在司马炎的身边,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自己的那个徒弟是个死脑筋,一直抱着魏国正统不放,眼前曹奂禅位,不知会有多伤心呢。做师父的,有必要去安慰一下,毕竟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弟子了。
曹奂所乘的马车,仍旧是天子车驾。只是护送的队伍全部变成了贾充麾下的士兵,陈留王这样的爵位,让他感受到了十足的嘲讽,但他如今已是无可奈何。他一直都是无可奈何的,从他坐上皇帝开始,就和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当年的刘协,大抵也是如此的感受吧。他读过史书,了解刘协的生平。他算是比刘协幸运许多,没有经历过那些动乱的日子,从出生到登基,再到退位,都算是得了优待。
“唉,祖宗造孽,终要报在后辈的身上。”
曹奂把这句话说出口,心中的愧疚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接受现实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和现实死磕,而是举起自己的降旗。
“大王,太傅司马孚求见!”
“哦?请他进来。不,我下车去见他!”
曹奂刚刚下车,就被司马孚抱住。
“陛下,臣无能,不能抗衡大势。但臣至死,仍为大魏之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