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先生话音刚落，一条狗便飞了起来。

风尾先生本就将身盘坐虚空，此时两只眼睛还在仰望青天：“全部！”

现场反倒鸦雀无声，众人都那么眼睁睁看着——

风尾先生还在仰望青天：“都！”

众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条皮毛金黄两眼清亮的狗缓缓地飞上了青天，无声无息地飞到了他的面前：“汪！”

“咣当！”

当先落地的是头重脚轻的凤尾杖，凤尾先生紧随其后以一倒栽葱式：“乓。”

……

……

暂且不说凤尾先生，因为凤尾先生受惊过度需要休养，现在天上只有一条狗。

先说此时的围观群众，也就是我们神州大陆大殷皇朝表面淳朴善良实际内心狂热彪悍的老百姓们以及现场一干眼力非凡却又深藏不露的修行界人士，在此有必要再次交待一下，这些人是有一个共同特色——

就是心大。

心特别大。

大到可以举例证明，就比如说神仙打架。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亲眼看到神仙打架内心之中当然会产生惊奇、震撼、恐惧、奋激、大开眼界、三生有幸、以为见鬼等种种正面或是负面的情绪，这是人之常情。

以上围观群众不同，哪怕身为凡夫俗子，当然这些人看到神仙打架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惊奇指天失态叫喊，说快看快看，神仙打架！神仙打架了耶！哇！如来神掌如来神掌！嚯！！天外飞仙天外飞外！额地个天呐，这可真是吓死宝宝了~~

但是。

区别之处就在于并不会因此惊到睡不着觉，吓到吃不下饭，哪怕一辈子只看到一次神仙打架也不会因此而颠覆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就是说大家看完以后赞美惊叹几句在纷纷表示大饱眼福的同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去该吃吃该睡睡该干嘛干嘛——

因为神仙打架天又没塌，你打你的关我屁事！

反正就是心大。

心特别大。

……

……

这是一个高手多如狗，神仙遍地走的时代。

大殷皇朝的将士们还在一线天与蛮荒大陆数以亿计的妖族战士以及各种妖兽战斗，那里尽多神仙妖怪，那才是真正大场面。

相较而言，这又算毛？

只不过今天情况委实特殊，堪称诡异，因为鸡头镇这一任的凤笔先生等了足足二十年才等来的第四位挑战者，居然是一条狗。

所以现场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个人，这才是真正遭受到强烈震惊的心理状态，因为人生观被颠覆的同时人们的世界观也开始崩塌：“这条狗是在挑战我吗？”

而作为一位仙人境的仙人，更是《仙人谱》上排名第一百位的凤尾先生毕竟见多识广：“这条狗，是在挑战我吗？”

也绝非浪得虚名：“啊？？”

凤尾先生盘坐在地，持凤尾杖向天一指：“诸位——”

“轰！！！”

现场马蜂炸窝，瞬间十去七八：“来人呐——来人呐——快来看快来看！有人挑战凤尾、不对有狗挑战凤尾先生啦——”

诸位这才回过神儿来：“铁蛋姥姥——狗剩他娘——快来看呐快来看呐！黄狗飞天黄狗飞天！”

当下声闻十里：“什吗？狗仙？狗仙挑战凤尾先生？”

小镇本就不大：“不是狗仙，就是条狗，快看快看快看快看！狗在天上狗在天上——”

狗在天上。

人在地下。

呼啦啦，呼啦啦，但见鸡头镇百户千家男女老少全体出动、渐次聚集、指点望天、惊声尖叫或面色沉静地远远围观。有人怀里抱着娃娃，有人爬到树上房粱，不少人手里还拿着双筷子端着个碗，更有甚者还特意拎上板凳马扎就近观战，就连一些家养或者野生的鸡鸭猫狗以及老鼠麻雀都跟着穿插其间满处乱蹿，一共加起来现场观众足足得有大几千口，完全就是一派天灾降至末至狂奔的非凡景象。

这很正常，因为挑战凤尾先生的是一条狗，这种情况千年一遇。

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凤尾先生就只能不正常了，而且是很不正常：“你、这位……你是要挑战我吗？”

这是在指天问话，用颤抖的凤尾杖：“这位……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明显就是色厉内荏，未战先怯：“汪！”

那狗在天，淡然一吠，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是的，正是！

“咣当。”

凤尾杖再一次落地，凤尾先生泪流两行：“天呐！苍天~~”

……

……

凤尾先生在思考。

当凤尾先生在思考的时候现场没有一个人敢于发笑，因为所有人和凤尾先生一样都在思考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面对着这一条天狗的挑战——

凤尾先生接不接受？

那狗既然能飞天，暂且称之为天狗，天狗可以食月。

但凤尾先生又不是月亮姐姐，所以此时面对这一条天狗的挑战他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接受，一种是不接受。

如果他选择接受，也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被一条狗战胜，一种是战胜了一条狗。

或说不是被一条狗打败，就是打败了一条狗。

左右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想来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凤尾先生只能选择第二种，也就是不接受——

然则作为一名仙人境的仙人，哪怕是名列《百仙谱》最后一位的仙人，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一条狗的挑战居然不敢接受？

那不可能，太过丢脸。

当然凤尾先生可以不要脸，硬是不接受，但是地机老人也就是当代俗世《百仙谱》的校定人面对这种情况绝不会放过他，肯定会把他一笔戳到魂飞魄散，外加把他全家人杀到鸡犬不留。

凤尾先生在思考。

凤尾先生很为难。

经过一番极为为难的思考，凤尾先生终于无比艰难地坐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试一下。

人生必须勇于尝试，左右先试一下再说。

凤尾先生缓缓起身，缓缓走向那幡，缓缓咬破手指，缓缓在幡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旁观注脚一般写下两个小字——

凡

人

免“与”

谈“狗”

然后：“轰隆！”

指落天边一声响，一笔瞬息千里来：“咔！！”

当下重重一笔如若九天垂瀑，将那“与狗”二字一笔完全抹杀，并且余势未尽又是重重一笔随之点落：“嚓——”

由此幡上四字不变，“与狗”二字注脚恰好变作一大大惊叹号儿：凡人免谈！

果然。

那一笔通体乌黑，长有丈二，笔锋顿处笔杆凭空赫然平移三尺，却将尾梢正正直指凤尾先生的脸——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可以。

地机老人生气了。

说过时刻紧密关注，地机老人气极败坏！

凤尾先生面如死灰，心说果然。

……

……

“御于千里之外，真真仙人手笔！”

众皆观笔，啧声赞叹：“正所谓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此笔正是天机阁地机老人赖以成名的仙兵‘惊神笔’，相传此笔乃是儒家三大圣地之一的诗书山之最高峰笔机峰所化，属于地生天宝，当世第一神笔！”

“自不必说，绝对神笔！”

“好大一支，好不霸气！”

“神笔！神笔！神笔！神笔——”

……

……

那笔锋芒敛却，就此横亘空中。

在场尽皆凡俗，神笔不作理会。

然则：“惊神笔！惊神笔！惊神笔！惊神笔——”

却又听到其中夹杂着格外宏亮哒一道独特声音：“经神病！经神病！经神病！经神病！！”

好吧。

千里之外的地机老人皱起了眉头，同时做出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决定。

……

……

且不说那地机老人，如此惊神笔横空出世等若监斩，凤尾先生已然别无选择：“既然如此，我便就接受你的挑战。”

语出欢呼声起：“凤尾先生！凤尾先生！凤尾先生！凤尾先生——”

毕竟这是鸡头镇，凤尾先生的主场：“凤尾先生必胜——凤尾先生必胜——”

大家都这样喊。

唯独万众之中夹杂着格外宏亮哒一道独特声音：“将军必胜！将军必胜！将军必胜！将军必胜！！”

原来那狗，叫作将军。

忽然有人沉默，低头然后抬头：“将军？”

将军高高在上，现场忽又炸锅：“将军？将军？将军？将军！”

正是一语喝破，众人忽然猛醒：“狗王！犬皇！将军！将军！！”

……

……

将军绝对有资格，哪怕作为一条狗。

因为就在两个月之前，一条名叫将军的狗以不败金身独力扫平了三百里开外皇城脚下歇马镇辖拥有江家五虎以及狗中四大天王的江家庄，击杀老狗八凶，并且杀人无算。

其后便就引出一桩陈年血案，使得帝后震怒、百官伏首，直接导致了江家别府的覆灭以及大殷皇朝一次遍及朝野堪称血洗的剧烈动荡，此事波及天下，此时无人不知。

很多人因此事锒铛入狱，因为一条狗。

很多人因此事掉了脑袋，因为一条狗。

很多狗因此事清算旧帐，被涮成火锅。

很多狗因此事冤屈莫名，却无处哭诉~~

因为一条狗，死了千百人，因为一条狗，死了千万狗，因为一条狗天下所有人都在害怕，因为一条狗几乎导致了天下无狗——

此事波及天下，此处无人不知。

听说那一条狗，名字就叫将军。

将军的将，将军的军。

将军在。

将军在天。

……

……

毫无疑问，此时普天之下最最出名的一条狗就是将军，不说称王称霸，直接可以封神可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狗。

现在将军，就在这里。

就在天上。

犬神在上，何谈辱没？

凤尾先生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失敬失敬~~”

也不如何，飞天将军的确是很神奇，但凤尾先生毕竟有名凤尾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