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芝兰本是大家闺秀出身，长得端庄，平时保养极好，虽是生过孩子的三十多岁的妇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此时几杯女儿红下肚，脸若桃花，眼睛云霞闪动，竟显出几分小女儿的模样来，她说：“妹妹，你知道吗，别人羡慕我的风光，其实我好羡慕你的简单。”

“我不羡慕你的风光，亦不喜欢我的简单。”云白苦笑叹息，“这生活，表面看着光鲜，谁知暗潮涌动，叫人吞了黄莲也不能叫苦，打掉牙也得和血吞。”

“妹妹，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方芝兰眉眼都鲜活了起来，带几分惊讶地道。

她这个张府的主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可暗地里受了多少委屈，却没人知道。就说前阵子，张老爷又娶了个十六岁的小妾，她心里不知有多难过，却是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出口，还得含笑表示恭喜。有谁愿意自己的男人被一个又一个女人分享？那可真是比吃了黄莲还苦却又只能忍气吞声。

张老爷已经有八房妻妾，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相好的，无不年轻貌美，根本不是她这个半老主母能相比的。坐在她这个位置，无论老爷娶什么女人，不管心里高不高兴，都得装出大度的样子来，不管那些女人是懂事还是蛮横，她还得拿出大妇的作派去管理好后院。老爷除了有事相商，平时很少到她的院子来，晚上一月也就来那么一两次，长夜漫漫，那份孤寂，也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唉，有时想想，这人生真没有意思！”方芝兰叹息一声，向云白举举杯，一大口酒又进了肚。

“也真难为了你，每天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还不能使小性子，叫我早疯了。”

云白心情不佳，喝酒也痛快，哪知那酒入口柔和绵软，后劲却很大，三杯酒喝下去，已是面染红晕，甚至有些晕晕乎乎，话夹子也跟着打开了。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是忍辱负重罢了。”云白忍不住把今天陈皮母亲找茬的事讲了一遍。

“妹妹受苦了。只是，这清官难断家务事，陈老夫人拿这男女私情来说事，哪怕闹上公堂也难明断，难怪妹妹今天这般难过，苦了你了。”方芝兰见云白对自己敞开心扉，感动又心疼，隔桌握住云白的手，为她不平，“你那男人，干吗外出就不再回来？”

“哈，那人渣，早死了！”方芝兰心地善良，为人成熟，叫云白很是放心，藏在心里的事也不再摭着掩着，苦笑道：“我就是怕寡妇门前是非多，才掩人耳目说那渣男外出做生意，哪知这样也挡不住是非。”

人渣？渣男？这词好新鲜，又好对胃口！方芝兰也曾猜想云白是落难的，却不想是这样命苦。知道云白不是那种柔弱求人可怜的人，细琢磨一番那两个怪异而有趣的词，突然问：“你对那个陈皮，可有意？若是有意，我找人帮你说合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