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通过体检后，他彻底轻松了下来，离上班还有些时日，不如去大愣的修理厂打打杂。

满手油污的林晓皱了皱眉头，手里拿着一个多月的辛苦钱，800块，据说还是看在熟练工大愣的面子，他望着车间外面穿着蓝色工衣的女孩，竟然心生几分期待。一个大学生，大学僧。其实林晓长的很厚实，模样中等，关键是多年熏陶而成的与打工仔完成不是一个档次的气质，着实令几个女工看着他的脸有些迷离。只是他不屑，尽管他工资还不如女工的一半多，尽管那些小女生经常围在自己身边很仔细的看他蹩脚的技术，尽管几个大胆的请他吃过饭逛过街，但是他心里的坚冰从没有消融过。他木然的享受着诚挚的邀请，诧异于她们愈发疯狂的热情，享受着物质的快感精神的空乏。他一边攥着那800块钱，一边再次陷入臆想。他为之满足的单位，他执手一生的女人，他天花乱坠的传奇。

林晓啊呀一声冲进包工头的小办公室，望见王头正淫荡的对着话筒说些什么，他也顾不得太多，呼啦一声拿起报告拍在王头办公桌上，王头拿起那张报告，眉头皱了皱。招手就示意他出门去了。林晓出门的极快，工资也到手了，就是帮他多干了几天，又没有正式合同。一切都无所谓了，上午章丙监狱来了电话问他要去单位先体验一下，等省局正式下文。林晓就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经板上钉钉了。他脱出工作服换上那套面试时的西装皮鞋。走过那群平时的工友的身边，很明显工友都知道了他的消息，大愣果然没有没有令他失望，还是那么高效率，就像他刚来工厂就添盐着醋揭自己老底一样。他望着门口那个最大胆的小女生眼睛里快要溢出水花来，怜悯之情泛滥便上去稍稍抱上一抱。吃完豆腐，林晓大踏步的朝闹市走行去，第一时间充了话费分别给父亲、骷髅头、姚静还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打了电话。大包小包早已不在他的身边了，他浑身轻松的上了V字头，派头十足像衣锦还乡，就是手机太寒碜了些。

还是那个乘车的地方，西装笔挺的林晓看到车窗外严阵以待的唢呐队，又回望车窗里依然沉默的人们。他忽然像高出了几个公分，低矮的车门就在眼前，矮胖司机一句话飘了过来：“小心碰头”。他笑笑，低头出得车来，待人走远汽车才突突突发动起来，附和着唢呐声竟营造出一种旋律。林晓望着排头的父亲，忽然感到一丝心酸。他把那个花了二百元的公文包丢在了地上，不顾围观的乡邻狠狠的抱起父亲，他对林贵子说：“爸，以后我养着你”。母亲在旁边左手拉着林晓的手，右手不停得抹着眼泪。三月的天，还是寒冷，一家人抱在一起，熬了一个冬天的落叶撒下几瓣，美丽的就像繁花。远处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所有人沐浴在春天里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没有剪去头发，没有信用卡没有她。。。

很早时候，林贵子就通知了女儿在章丙的卖鱼陈，可是对方没有来，林贵子才懒得理他呢！

家中一阵敲敲打打后，闲来无事的林晓并未立即上班，他遵照母亲的吩咐来到庙前还愿，又是念经，又是捐功德。依然是林贵子拿布在车后座上擦了擦，不过油布改成了干毛巾，林晓接过车把手，很精神的坐在驾驶位，他技术并不差，不过却驶的很慢。路上纷纷有人招手，林晓一直保持着恬淡的微笑，那神态，像极了后视镜里的林贵子。全家又办了几桌酒，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就坐，过年没来的都来了，过年来过的来的更勤了。

林晓却没有长春那时的烂醉，他没有喝酒。只是微笑着

林晓望着敞亮的玻璃窗有些迷糊，他恻身坐着哈着气，手指在玻璃上哗啦着什么。。。他虽然是搞政治的，但是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看守，这个词是刚才一位女前辈提到的。看守、政府、干部、管教或者警官，他没想那么多，他感到很满足。那模样，就像林贵子觅到一堆大米，何灶女遇到何炅，二大爷回到神话时代。

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望着林晓很淡的问了基本情况，示意跟他过去。他第一次走进监狱，这时的林晓还沉浸在满足与疑惑里。莫名的面试，纪委考官的离去，体检的通过。

他望着穿行的被监管人员，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他看到许多插在口袋里的看守，不经意的也想往自己的新制服里探了探，但他马上觉得不妥，又从口袋边收了回来，颇为正式的走着齐步。齐步而已，大学学过。

“你叫我雷队，有什么不懂的问我问同事都行”

“好”

“别信这些劳改，他们都狡猾着呢！你刚来，他们也不会跟你掏心窝子，年轻人好好干”

“好”

“我带你转转”

“好”

雷队心想莫不是脑残智商停留在三岁，只会简单发音？回头一看发现林晓微红着脸半低着头。

“嘿，还有些紧张嘞”。

原来，经历了无数面试考验的他此刻也有些晕

这是一个午后，他童年的想象里，这个地方除了光头和铁窗，总是模糊一片。如今真实横亘在自己面前，他仍然有些眩晕。臆想中的劳改哭着脸躺在铁窗里被看守抽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眶里。所有的劳改犯都忙碌的做着手中的活，没有几个抬起头看那张生面孔。远处零星的看守散步在现场的各个角落，他们正和劳改平静的谈话。林晓出了车间，复见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还算宽阔的道路旁开满了瑟瑟不知名的小黄花，一颗看不出树龄的苦楝树直直的指向苍穹。林晓顺着树往远处看着，持枪的武警守护在高数米的围墙四周；密布的高压电网和随处可见的红外探头；还有住宿楼沉重的铁门。这才找到被监管的感觉来。

他很随意的便找到许多年轻人，并搭上了话。从他们口中得知劳改都是变态的。然后他又找了几个劳改犯，在他们的眼神中得知警官也是变态的。其实这点林晓是有研究的，他们认为的变态，在罪犯眼里却是常态；他们认为常态的，在林晓看来却变态的要命。劳改说有些人如何欺上瞒下，投机钻营。如何口是心非，阳奉阴违。警官说有些人如何玩同性恋，玩露阴。如何吃老鼠，缝动物皮。立场不一样罢了，定义有所偏颇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