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田野，到处是鲜花烂漫的多彩，春意盎然的翠绿。

四月下旬，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风尘仆仆的到了卫阳府。两个人富家少爷的打扮，带着两个随从，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一直都走官道。偶尔也故意错过脚店，住进农人的家中。跟着农人吃没有米面的苦菜粥。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去挖苦菜，每当他们路过一个个长满野草和苦菜的荒坡，就总是能听到这样的歌声：

风儿吹，苦菜长，

吃了苦菜省下粮。

一年省下粮一斗，

十年省下十斗粮。

十斗粮，十斗粮，

换来个媳妇儿过时光，

媳妇黑，媳妇丑，

胜过富家美娇娘。

哎呦呦，媳妇和我过时光。

两个年轻人只是用耳朵认真的听着，马儿却飞驰而过，他们心急，听到这样的歌声尤为心急。想早点到那个素水县苏家村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漫山遍野挖苦菜的样子。

到了卫阳府，两人没怎么停留，只是下馆子吃了一顿大餐。这些天为了体察民情，两个人故意吃了几天农家饭，一天两天的还能忍受，可是连续吃上七八天的苦菜粥。两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好点的人家，能掺和着高粱白面，做的苦菜粥稠糊糊的还能吃，可也有人家煮的就是纯野菜了。这几天两个人吃的脸都绿了。

“灏宸，要不要休息两天？你可是拉了两天肚子了？”

“没事，我就是缺油水了，今天这俩白面馒头一吃就好了。哎，记得前年，二弟从军营历练回来，在父皇面前大口吃着馒头，说着军中的艰苦，我还以为他是故意的，现在看来，军营的将士吃得也不好啊。咱们还是早点到苏家村看看，要是真如刘耀祖说的那样，那天下的百姓就不会饿着肚子挖苦菜充饥了。我们的将士也能吃上白面馍了。”

这两人，正是大皇子君灏宸和睿亲王君天睿。两人虽是叔侄关系，但是两人同岁，是一块长大的。

还是在府城歇息了一晚，因为君灏宸吃了馒头后又拉肚子了。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有力气骑马。

到了素水县，已经是五月了。他们没有停留，问了路，直接去了苏家村。官道两旁，大片的麦田，有的地里已经泛黄，田间地头人来人往，看来麦子就要熟了，农人正准备收割。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高高的牌楼，不用问，苏家村到了，过了牌楼，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道路两边的麦田还比较绿，看来都是水浇地，因为旱地的麦子早就收割了。而这里的，看样子收割还得两天。两个人停下来，示意随从摘几穗麦子过来。

“沉甸甸的，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君天睿拿着麦穗在手中颠了颠。

“嗯，看这望不到头的麦地，应该都是那个探花郎苏春家的了。”君灏宸说。

“哦？这家还出了个探花？那倒是有意思了。”君天睿也好奇起来。

麦田里和风吹来，隐隐的有歌声传来：

苦苦菜，炒鸡蛋，

白面馍馍配稀饭。

吃了一碗再来一碗呐。

哎呦呦，莫弄脏了俺的新衣衫。

衣服脏了怎么办？

领回个媳妇就过新年。

哎呦呦，小日子过得比蜜甜。

两个听了人相视一笑，策马扬鞭向苏家村而来。

刚到村口，就被一群孩子拦住了。七八个六七岁的孩子一点也不怕生，一个个手中拿着木头做的红缨枪。其中两个小丫头手中的抢一举，在空中交叉打了个叉，挡住了去路。另一个丫头两手叉腰：“你们是干什么的？来我们村有何贵干？”

君灏宸纳闷，这里的女娃娃都这么彪悍？说话还挺有意思。小大人似的，还“贵干？”。再看看这群孩子，虽然是粗布衣衫，可都是八成新的，他们的脸色也很红润，还有两个男孩子还是个胖子。

其中一个孩子见他们没有回答，从脖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放在嘴里一吹，“嘟嘟，嘟嘟，嘟嘟嘟”三声哨子响。紧接着哗啦啦，大约三四十个五六岁的孩子围了过来。齐刷刷的把他们围在了中间。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木头做的长枪，大刀。

“九叔，我们是不是到了齐天大圣的花果山了？怎么呼啦一下，来了这么多拿着家伙的猴子？”君灏宸忍不住问。

“扑哧”，一声轻笑从头顶的树上传来。紧接着跳下来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她身手敏捷，像一只猫一样落地无声。

君灏宸大惊，这孩子待在他们头顶他竟然不知道。君天睿也很吃惊，他知道树上有人，听呼吸知道是个高手，可是没想到是这么个半大的女童。

女童落地，手一挥，所有孩子瞬间四散开了，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你们找谁？”女童开口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嘴角上翘，想是憋着笑。

“我们找苏春，不知道姑娘可否知道他家？”

“哦？你们是他什么人？”小姑娘没有回答，反而好奇的又问了起来。

“我们都是程文远的学生，算是同窗吧。”君灏宸解释。

“姑娘，我们是游历的书生，我们就是路过这里，听说程文远在这里待过，说这里民风淳朴。所以我们也想在这里住两天。苏春我们也是有一面之缘的。在一起喝过酒。”

“嘁，我就说吧，你们不是程先生的学生，哪有学生叫先生名字这么顺溜的，既然是游历的书生，那就跟我来吧。”女童撇撇嘴，又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这才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路上遇见人还很礼貌的打着招呼。

被一个小孩子嫌弃了，两个人无奈的下马，把马缰绳交给身后的随从。跟在女童身手，穿过一幢幢住宅，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小四合院。村里面都是老人，有的在悠闲的散步，有的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还有一群老婆婆，坐在一起，手边篮子里是一篮子苦菜，几个人围着有说有笑的把择好的苦菜放到另一个篮子里。见到女童走过，都热情的打招呼。

“翠玉，晚上来三奶奶家吃饭吧，我糍菜窝窝，今天不用白面，用高粱面。比白面的好吃。”

“好啊，三奶奶你多给我留两个，我和五姐姐一起过来，菜你就不要做了，我们带过来。”

“不用，不用，今天家里有菜。你们啥都不用带，今天三奶奶管饱。顺便把麦子，谷子也带来。那俩孩子也爱吃高粱面的。”

君灏宸跟在女童身后走着，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童话世界，怎么那么的不真实？还有嫌弃白面馍的农民？

苏家大院的房子也不高，但是院子很大。苏老爷子听说是游历的书生，还认识程文远和自家春儿，高兴的安排他们住在了客房。

“两位公子尽管住下，想吃什么，用什么，有什么事就吩咐苏平。这孩子激灵，只是现在刚好到了麦收的季节，家里忙，照顾不周还得担待一二。”

“老人家客气了，是我们冒昧前来，打扰了您和家人，您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出门长见识的，吃饭也不用特别的，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就是了。”君灏宸很是礼貌，经过刚才女童的提醒，让他意识到自己对程文远的称呼过于随意了。所以这回彻底放下身份，连尊称都出来了。

君天睿看了侄子一眼，对于灏宸的能屈能伸，他是非常称赞的。这也是他看好他的原因。

晚上吃饭，君灏宸坚持要和苏家人一起吃饭。苏老爷子也不再推辞了，领着两人进了三进院的正房。坐下的时候君家叔侄尴尬了，原来苏家人男女是在一起吃饭的。他们觉得唐突这家的女主人们。可是这家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孩子，都落落大方的打完招呼，各自坐下吃饭，没人再看他们一眼。只有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和苏老爷子照呼他们了。

这是一个极大的圆桌，桌子上方还有一个稍小点的桌面，每人身边是两菜一汤，小的桌面上面放着两大盘白面馍，两大盆汤，还有两盆红烧肉，两盆红烧鸡块。两盆熟鸡蛋。两盆煮好的热气腾腾的红薯。

君灏宸偷偷看了九叔一眼，比自己小了三天的叔叔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和苏老爷子寒暄着，好像这一切都司空见惯了一样。他忍不住心中腹诽，“装，你就装吧。这家上菜上饭都是动盆的，太粗犷了。好吧，你装，我也装，宫里出来的，谁还不会装？”

可是接下来他不淡定了。苏家人饭桌上谈笑风生，食不言寝不语呢？而且那个上面的桌面竟然可以转动。谁要吃肉或者拿馍，转到自己身边就可以了。吃多少用大勺子盛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就行。

吃到一半，竟然还有人加进来，正是今天给他们领路的那个女童，还有两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后面走进来的是一位稍稍大点的女孩子。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之所以说她稍稍大点。是她的气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丫头是个成年人。那恬淡的表情，优雅的举止，让他们觉得这孩子好像天女下凡一样，跟这里格格不入，可是看她和这家人的互动，又是那么的融洽，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