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翡走上城墙。

洛碧一手杵着脸，一手随意拨弄着琴弦，她前方站着裴沐。

裴沐一身白衣，头发还未干透，披散着及腰长度。

洛小翡靠坐在洛碧身旁，轻唤了一声，“裴沐。”

裴沐回头，带着浅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不冷吗？”洛小翡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是觉得不说点什么气氛太过沉闷。

“不冷。”裴沐转回了身子。

他眼前是洛小翡，即便瘦了很多还是团团脸的小秤砣。

他认识小翡很早，只是小翡不知道罢了。

他记得那个小小的身影，扛着比她的身体起码大五倍的巨石，那般轻松。

他记得五岁时的洛小翡，已经很圆润。

他记得六岁时的洛小翡，腿很短走路时像个滚动小肉球。

他记得她的过往，可能连她自己都忘记的过往。

只是他从未想到，救他于水火的会是曾经那个扛大鼎的小短腿。

“小翡，你说什么是缘分？”裴沐想在洛小翡这得到答案。

洛小翡一愣，突然谈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吗？

“能遇到便是有缘，能留下美好的回忆便是有份。”可能是吧，她也不清楚。

刚回来的勿问听闻此言，看向裴沐。

有些人或许已经挣脱了命运的束缚，只是代价太过昂贵。

勿问带着微笑走到裴沐身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的人啊，这样的过往，连佛祖都心生不忍。

裴沐眉头微蹙，他不需要怜悯，他并不可怜，他遇到了洛小翡，已经被救赎。

勿问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转身坐到了洛小翡身旁。

洛小翡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勿问身上，这位换了身衣裳，款式跟裴沐的差不多。

“跟裴沐要的？”到处蹭衣服的神棍。

勿问笑答：“是啊，还挺合身。”

“合身吗？那你咋挽着裤脚？”洛小翡毫不留情地拆穿。

裴沐将近一米九，勿问一米八五左右。

裴沐的腿特别长，勿问穿裴沐的裤子有些长……

勿问讪讪道：“别纠结那些细节。”

洛小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回想起来勿问大师对她不错了，她不该总挑刺，跟有病似的。

她转眼问：“想啥呢？”洛碧太过沉默。

洛碧回神，“没什么。”想她和裴沐有过同一个男人？这说出来她会被洛小翡打死。她可以面对过往，因为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世人会那么轻易放过裴沐吗？

勿问见不远处是绿竹和月壹。

他挨个看着城墙上的这几位。

缘分很奇妙，在不经意间就把他们聚在了一起。

在一年前，没人会想到，改变天下局势的会是这群还未行冠礼的少年，以及刚及笄的少女……

勿问唇边带笑。

也就洛小翡有这种本事，将所有能人都聚在一起，而不是各路英雄四分五裂天下大乱。

绿竹把头发拢在手中，使劲甩着头发上的水，甩了一会有些头晕。

月壹抹了把脸上的手，然后扶住了她。

绿竹站稳，揉了揉额头，“多谢。”

洛小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群人长得都挺好看，跟这些人在一块，她觉得她也会越来越好看。

而绿竹就比较兴奋了，“小姐，我真的要自立门户了？”虽然跟在小姐身边，谁也不能把她赶走，但有个自己的户籍，那感觉是不一样的。一户之主，她以后就是大人了。

“是啊，真是羡慕。”洛小翡敷衍地说着。

这个时代，女子立户的也有，就是比较少。

大多是丧偶或是被休。

丧偶的女子如果在婆家过得不顺心，自己又有本事赚钱，能顶的起门户的。立女户是个选择。

但世人对女户不太友好，大部分女子还是宁愿回到娘家被嫌弃，也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

易地而处，如果换成了她，整天被人指指点点，她肯定忍不了，会把所有嘴欠的揍趴下。

如果是洛碧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别人说的那些，估计都没有她自己骂自己的狠。

最不用担心的就是绿竹，对于对方的指桑骂槐没事找事，绿竹可能根本就听不懂，或者懒得听。这是个心特别大的姑娘，完全被洛东洗脑了。

月伍去城门楼里抱出了凉席和枕头，各自分了凉席躺在城墙上。

绿竹则是抱着席子回了西华，月壹见这边人多，也跟着她去了。

这一夜很平静，每个人的内心都很安宁，即将到来的大战似乎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

洛小翡是吃饱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在乎，月伍则是很久没晚上睡觉了，躺在那翻来覆去有些不习惯。

勿问躺在角落里，他为什么来这？他也没想过。

不去细想，不去预知，人生倒是简单有趣了许多。

而裴沐则是靠着城墙躺着，不远处就是洛小翡。听着她的呼吸声，他什么都不怕，不惧过往，不怕被噩梦惊醒，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会护着他。

谁伤害了他，就是她的敌人，即便那个人是太子，即便那个人是皇帝。

曾经他无法反抗无法翻身那般绝望，如今却带着希望而活。

最直观的感受是，他看着黑夜，竟然不怕有鬼了。洛小翡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天空中繁星点点，看着这世间的男男女女，那般美好那般纯粹。

西贵城的百姓，第二天是被战鼓声吵醒的。

洛小翡还没睡醒，迷糊着起身，而城外已经打了起来。

出城迎战的是裴沐和洛碧。

对方人太多，她数不清。

她站在城墙上，打着哈欠，看着裴沐在敌军中无碍行走，而他行过之处是一排排倒下的士兵。

洛碧则是坐在城墙下抚琴，她的音杀杀伤面积较大，只是杀伤力不足。

月伍在洛碧身边清理靠近她的敌人。

洛小翡看了一会，看明白了，洛碧是在练习，根本没用全力。

就在洛碧玩的正欢快之时，后方传来了拼杀之声。

领兵之人正是洛东。

洛小翡乐了，洛碧郁闷了。

洛东大喊着，“女儿们，爹来救你们了。”

洛碧嘟囔着，“用你救啊，多余。”气死了，抢人头抢的丧心病狂。

洛东的出现激起了洛碧的斗志，洛碧的琴声骤然急促，这一次倒下的士兵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战争，人命只是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