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回到家，她嫂子看见她抱着东西，赶紧跑上前，“你这是抱着啥呢？”

“这是酸菜厂老板给我拿的饺子。”

“饺子？”

嫂子把眼睛瞪得老大，活像是一只青蛙。

左右看看没人瞅见，她赶紧拽着甄珍的胳膊回屋。

甄珍把布兜子打开放在了炕上，里面是两个装酸菜的塑料袋，袋子里满满登登的都是白面饺子。

甄珍跟她嫂子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她嫂子手都有点哆嗦了，哎呀妈呀，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白面的饺子。

“知道是啥馅儿的饺子不？哦对，你们那是酸菜厂，应该是酸菜馅的，不知道有没有肉……”

她嫂子念叨着，伸手拿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甄珍也跟着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然后她们俩人的眼睛同时瞪得贼大。

她嫂子赶紧嚼了嚼把饺子给咽了下去，然后又拿了一个饺子，只是这次她没塞进嘴里，而是小心翼翼的把饺子皮扯破，露出里面一个球形的饺子馅儿。

“这是啥馅儿啊？咋这么好吃呢？”

韭菜，猪肉，还有一个是啥啊？

她嫂子用手轻轻的拿出那颗扇贝肉，问甄珍：“这个是啥玩意儿啊？”

甄珍哪见过啊，只能摇了摇头。

她嫂子把嘶破的饺子连皮带馅都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使劲尝了尝，还是没尝出来这是啥东西。

“你们厂里的工人都分到这饺子了？你们那老板也太有钱了吧。”

甄珍从小就没撒过谎，她摇了一下头，“是招我去厂里的老板给我的饺子，别的工人没有。”

她嫂子狐疑的看着她，“那因为点啥呢？你们老板家有傻儿子？”

要不是有傻儿子，怎么会对这个小瘸子这么好？

不对啊，有傻儿子也不能要她啊？这么有钱的人家，啥小姑娘不是随便人家挑啊？

看嫂子开始胡思乱想，甄珍只好道出实情。

“不是的，是……是昨天我回来的时候，被别的工人套麻袋给打了，老板今天去把那个人开除了，又给我送了饺子。”

“哦，麻袋是这么来的啊，我以为你捡的呢。”

她嫂子又拿了一个饺子，正好把嘴给堵上了。

甄珍垂下头苦笑，嫂子没问别人为什么打她，也没问她受没受伤，只关心那个麻袋的来历。

她心里在期盼什么呢？

她嫂子吃了几个饺子以后就没再继续吃，而是等甄珍她哥哥回来，放了桌子三个人一起吃。

饺子看着挺多，其实都不够俩人吃的。

她大嫂给自己跟甄珍一人盛了一碗苞米碴子，那些饺子差不多都给甄珍的哥哥吃了。

……

甄珍早上吃过饭后才出发，现在她已经能算计好时间，不用去得太早，也不会迟到。

顺着大坝走了没多远，甄珍就看见了坐在大坝边上的春山。

甄珍走过去，小声说：“你不用接送我了，没事儿的，她不会来打我了。”

春山一句话也不说，把脑袋歪向一边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

甄珍无奈，只能假装自己看不见她。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每天都是这样不远不近的来回走这条路。

偶尔在道上碰见一两个人，不管人家说没说什么，都让甄珍很不自在。

这天下午收工以后，春山照常跟在甄珍的后面。

俩人走上了大坝，甄珍再也忍不住了，回头跟春山说：“你别再跟着我了，求求你了！”

现在酸菜厂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蔡如花今天还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在跟余春山谈对象。

厂里的这些小姑娘，包括那几个定了亲的，哪个不惦记着陶陶家的老大老二啊。

她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

当初高大嫂就怕漂亮的小姑娘会起什么歪心思，所以挑的这些个小姑娘一个个都是黑不溜秋的，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但是长得丑，也不影响她们想得美啊，谁没做梦梦见过自己嫁到了余家，跟村子里最帅的小伙儿结婚生子过一辈子啊。

春山眉头一皱，声音冷冷的说：“这是我娘交给我的任务。”

“那我明天就去跟你娘说。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甄珍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春山看她红红的眼睛，感觉心都刺痛了，“你为什么讨厌我？”

甄珍抬头看着他，似乎不懂他为什么问出这句话。

春山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甄珍低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我害怕你，我真的很害怕你，你跟着我，比狼跟着我还吓人。所以求求你了，别再跟着我了。”

甄珍说完转过身往家走，一次也没有回头。

春山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看着她瘦弱的身影越走越远，到底没有追上去。

另一边的王杜鹃，此时恨甄珍恨得牙痒痒。

当天她被撵回去后就被她爹娘狠狠的打了一顿，怎么问她为什么被撵回来了她就是咬着牙不说。

她娘要去找马大嫂问问怎么回事，马大嫂却拿着钱上门来了。

这个月没剩几天就月底了，高大哥给她结工资的时候直接给结了这一个月的。

“嫂子！我说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杜鹃了，就她这性子嫁别人家去也得给打回来！”

杜鹃她娘拽着马大嫂的手，急忙问道：“到底因为点啥啊？死丫头怎么打都不说。”

马大嫂翻了个白眼，“还因为啥？你教养出来的好闺女，把人家新来的小姑娘踢得紫青蓝靛的，可把她给厉害坏了！”

“哎呀，这个缺德兽，欺负人家小姑娘干啥啊？小妹儿你去问问那小姑娘家在哪，我领着杜鹃去给人家道个歉得了呗，咋说也不能给她撵出来啊，她都干了这么多年了……”

“干这么多年了有啥用，天天就知道偷奸耍滑！她要是个好样的，我拼着脸皮不要也给她求这个情，你看她是那样的吗？行了嫂子，那活儿你也别惦记了，人家给结了工资，以后指定不带要她的了！”

马大嫂把三十块钱放她家炕上，不顾杜鹃她娘的拉扯，起身大步的走了。

杜鹃她娘看见那三十块钱，眼睛都气红了，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好活，就让她给嘚瑟没了，以后再也没这好事了！

她越想越气，从院墙上拽出来一根手指头粗的柳条枝，进屋就开始抽王杜鹃，把她抽得狼哭鬼嚎的。

王杜鹃每被抽打一下，心里怨恨甄珍就更深了一分。

事情还没有结束，王杜鹃之前定好的亲事突然黄了。

王杜鹃今年都21了，因为家里想让她多挣两年钱，所以一直没给她定亲事。

在酸菜厂上班的这些小姑娘就没有愁嫁的，都是一家女百家求。

王家挑来挑去，最后定下了靠县城村子里的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人长得精神，王杜鹃对他是一见钟情。

可惜人家看中的是王杜鹃的工作，听说她被酸菜厂给辞退了，立马就来退亲了。

原本都定好了过了年就结婚的……

王杜鹃在家哭了好几天，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甄珍！

她咬着牙想：豁出去了，一定要弄死她，大不了就同归于尽！